第314??章 晚宴(第2页)
随着视线的转移,安德烈的目光最终落到了妻子柳德米拉身上。她被铁丝紧紧绑住的手腕处渗出了组织液,在亚麻桌布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,形状宛如西伯利亚的地图,充满了荒诞与不祥的气息。这幅景象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痛,但又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麻木感。
“尝尝新配方。”安德烈说着,切了一块黑麦面包递给柳德米拉。面包的酵母味混合着某种更腥臊的气息弥漫开来,这种气味让人联想到腐烂与新生之间那微妙而又危险的界限。柳德米拉试图接过面包,但她手腕上的铁丝限制了她的行动,使这一简单的行为变得异常艰难和痛苦。
与此同时,岳母奥尔加坐在一旁,眼睑神经质地抽搐着,像是被无形的手指轻轻拨弄。这位曾经熟练使用猎刀剥狐狸皮的老护士,此刻却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罐中的标本,用假牙空洞地咀嚼着空气。就在上周,安德烈在阁楼里发现了一个标本罐,里面泡胀的云雀就像现在的奥尔加一样,失去了生命却又似乎保留着某种扭曲的存在形式。
整个场景仿佛一幅超现实主义的画作,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诡异和不安。这里既有家庭聚餐应有的温暖,又有无法忽视的恐怖元素交织其中。安德烈意识到,这场晚餐不仅仅是食物的分享,更是一场关于记忆、秘密和牺牲的仪式,每个参与者都在扮演着自己既定的角色,无论他们是否愿意。空气中弥漫的不仅是食物的香气,更是每个人内心深处恐惧与希望的复杂气息。
突然,吊灯闪烁了一下,爆发出刺眼的蓝色电弧,仿佛整个宇宙在那瞬间被压缩成了一点,然后猛地炸裂开来。紧接着,灯光熄灭,黑暗如同一只巨大的黑手,迅速而无情地笼罩了整个房间。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,安德烈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,沉重而急促,像是某个不知名的古老钟摆,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回荡。
短暂的黑暗中,安德烈隐约看到冰箱门缓缓打开,两团红色的东西漂浮在冷雾中,宛如两颗未凝结的血块,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。它们静静地悬浮在那里,似乎在等待着什么,又像是某种不可言说的存在正在悄然靠近。
当灯光重新亮起时,安德烈发现维克多的熊皮帽端正地挂在衣帽架上,帽檐上的积雪已经融化,在地板上汇成了“ПpeДАteЛЬctВo”(背叛)几个俄文字母。那些字迹仿佛是由冰水书写而成,冰冷而决绝,每一道笔画都充满了无声的指责与控诉。
柳德米拉突然哼起了《天鹅湖》的旋律,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。她被尼龙绳磨破的嘴角扬起一个奇异的角度,露出一抹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:“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贝加尔湖约会吗?你父亲开着军绿色gAz-69……”
她的舌尖轻轻舔过下唇,残留的肉渣让安德烈想起了屠宰场切割病畜时飞溅的碎末,那种景象让他胃部一阵翻涌。在这个荒诞的夜晚,每一个细节都像是精心编排好的噩梦,既熟悉又陌生,既真实又虚幻。安德烈感到自己正站在现实与梦境的边缘,任何一丝微小的变化都可能将他彻底拖入那个无底的深渊。而这所有的一切,不过是一场更大、更可怕的悲剧的序幕罢了。
地下室传来冰镐凿击的声音,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异常突兀,仿佛是某种来自远古的召唤。安德烈的心跳加速,他的手电筒光束在黑暗中划开一道亮线,摇晃着冲下狭窄的台阶。每一步都伴随着木板发出的嘎吱声,仿佛这座老房子也在颤抖。
墙面上,用鲜血绘制的一幅族谱映入眼帘,那血迹还未完全干涸,在昏黄的手电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光芒。双胞胎的照片被红线直接连向维克多身着军装的照片,似乎在暗示着一段不可告人的联系。柳德米拉的肖像则被钉在了“战利品”分类栏里,她的面容扭曲而绝望,旁边贴着一张1998年车臣战地医院的集体照。某个护士的侧脸与少女时代的她惊人地相似,仿佛时间在这张照片上停滞,又或是故意安排的回忆陷阱。
冰柜的寒气在铁门上凝结出霜花,形成了一幅冰冷的世界。安德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冰面上,只见自己的婚戒倒影在那里,形状扭曲变形,内侧铭文竟变成了“维克多&柳德米拉,1998”。这个发现让他感到一阵晕眩,仿佛自己置身于一个噩梦之中,无法醒来也无法逃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