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7. 同行(九)

“轰”一声。
 




木屑蓬飞如粉齑,赤色龙影,啸荡在幔帐之中,将那垂幔绞做稠蝶,簌簌落下。
 




只一瞬,一道深黑色的身影,出现在榻畔。
 




那双锈红的眼,映着虚空中身着金色舞衣的少女。
 




刺目的红,斑驳在玉白之上,冰蓝色的瞳孔,没有一丝情绪。
 




银色长发散在身后虚浮,曳动。
 




身前的长发则化作一柄利剑。
 




银色的发剑上,贯穿着一具尸体。血顺着尸体,一滴,一滴,一滴落下。
 




那玉枕衾被上,粘稠的血丝滑落,嗒、嗒、嗒地响着……
 




她像一只钉在透明橱窗里的人偶。
 




墨轩赤红着眼看着她,青白的脸,褪去血色的唇颤粟着。
 




喉头如吞炭,饶是自焚亦难辞其咎。
 




他颤着手,解下腰间那簇铃兰花铃。铃兰花铃轻浮,伶仃作响,自她头顶,散下轻盈一道星辉。
 




她似是初醒般,缓缓侧头看向他,没有焦点瞳孔一点一点聚焦,苍白的唇像是,干枯失去色泽的花瓣儿。
 




那唇笑了笑,柔声道,“你来了。”
 




下一瞬。
 




她如折了翼的蝶,自空而坠。
 




他震颤着双肩不住的抖,抱着她的手缓缓收紧,又猛地松开,像是这力道也能将她碎了。
 




墨轩跪在榻畔,垂着头,缓缓将怀中人放下。
 




动作轻柔,好似她就是如霜冻初凝的一片霜花,仅需他怀中一丝温度便化去。
 




他木然脱下外袍将她裹住,手穿过膝弯,再次拥她入怀。
 




暗绣铭文的衣摆拂过门槛,一只脚踏在那水洼上,四周溅起血色水幕。
 




哗一声落下,漾起一片水纹,赤色的,温热的一圈一圈漾开。
 




数十具尸体,交错在躺在那廊坊木板回廊,淌着的赤色血液,顺着那罅隙,一滴,一滴,自楼板坠下。
 




堂下逃窜的人影,尖啸叠起,那夜夜笙歌的人间天堂,化作修罗炼狱。
 




铃兰花境做引。
 




他抱着昏死过去的人,一步,一步自那一血泊中走去。
 




血色在革绒地毯上洇氲,一寸,一寸,染没而入,宛如夏日海棠。
 




寂静的深褐色木门前。
 




宛如修罗的黑衣身影,怀中柔抱着一人。
 




他轻启剑,掌心现出一道血痕,扬手盖在那木门之上。随之身影便没入门中,消失不见。
 




黑曜石房间内,坐着身着褐色斗篷的年轻少年。
 




手中捧着本厚厚的书册,手执鎏金圆状玻璃片,执镜细细看着怀中捧着的书。
 




书面显出一道暗影,将光遮了去。看书的人,吓一哆嗦。
 




镜片喀噔一声落到地上,骨碌碌转了半圈,沿着地毯划出弧影,发出哐哐微弱声后,又停在了地面。
 




“砰”
 




“砰”
 




“砰”
 




身着褐色斗篷的老妪,枯瘦的手捧着石钵,轻一记,重一记的锤着。
 




那老妪抬了抬眼皮:“将她从池里抱起来。”
 




墨轩身子一顿,玉白的面略显僵直,“阿嬷。”
 




“你阿嬷一千多岁了,受不住力。”木挞茜抬眼看了记墨轩,偏头朝旁边捧书的少年道:“克洛,你去。”
 




“好。”
 




克洛一手捧书,一手执着镜,缓缓起身,那书便又看不清了。
 




抬眼看去,却见墨轩向汤药池方向走了去。
 




他瞄了眼旁侧捶药的木挞茜,见她没反应,自己便又缓缓坐回那石座。
 




黑曜石上交错铺就着荧石,墨轩自手中拿起一缕黑色绦带,扬手覆在眼上轻束。
 




褐色的药池中,散落在池中的银发在池中轻轻浮动。
 




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,偏着头躺在池中。
 




池水下若隐若现的躯体可见,那炙红如梅的斑驳已结痂,成咖色。
 




他俯身将手穿过发丝,将那柔软的躯体靠揽入臂弯。
 




萦绕鼻尖那浓郁的草药香,与一丝若有似无的玉兰花香气,交织在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