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五章(第3页)




    宁宁说:“你会对自己讨厌的人好吗?”</p>



    他摇头。</p>



    “这就对啦!与之相对地,如果当真想要对一个人好,那一定是因为——”</p>



    裴寂神情漠然地抿了唇,只有他自己知道,胸腔之下的心跳已经快得发狂。</p>



    他听见宁宁说:“因为喜欢啊。”</p>



    承影憋住声音,笑得无声无息,整个灵体裹成一个球。</p>



    “你、你看啊。”</p>



    她似乎因为“喜欢”这两个字有些害羞,把下巴轻轻埋进手臂里。</p>



    “世界上的喜欢分为很多种,亲情、友情、师生情,还有我们俩之间的同门情——我可不会随随便便对身边的师兄弟亲近,之所以愿意帮你,只因为你是裴寂。”</p>



    心底的暗潮织成隐秘却汹涌的情思,裴寂因为最后那几个字彻底怔住,黑眸之中乌色渐深。</p>



    “是你先问起我,千万不要说我肉麻啊。”</p>



    腿上的伤口还在疼,宁宁却强迫自己忍着痛,继续淡笑出声。</p>



    裴寂眼底的自厌再明显不过,她看过原著,知道他从小到大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。</p>



    被母亲厌弃、被同门孤立,没有愿意认同他的人出现在身边,接受到的所有价值观都在陈述着同一个共识:他是个血脉不纯、不应该出生的怪物。</p>



    他一定打从心底厌烦着自己,所以才会将自己与世界隔开,一心痴迷剑道。</p>



    唯有在练剑的时候,不用去分心顾及其它。</p>



    宁宁想拉他一把。</p>



    即便她力量微薄,在他心底根深蒂固多年的认知也没办法被轻易改变,可她还是想要告诉裴寂。</p>



    “裴寂比其他很多很多人都好嘛。”</p>



    宁宁说:“如果你能开心,不需要任何谢礼,我也会觉得很开心的。”</p>



    这是在梦里都不会出现的言语。</p>



    裴寂有些呼吸不上来。</p>



    或许是因为心脏跳得太快,也太剧烈的缘故。</p>



    她怎么能……若无其事地说出这样的话。</p>



    少年默不作声,因发带松散,凌乱长发静静垂落在眼前,遮盖瞳孔中乌云般渐渐腾起的不知名情绪。</p>



    陌生却强烈的感情如同藤蔓疯长,一圈圈缠绕在心口上,之前的那个问题,裴寂似乎有了答案。</p>



    关于他为何会因为宁宁受伤而心烦意乱。</p>



    有某种异样的、从未有过的感觉自心底破土而出。</p>



    他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。</p>



    “呜哇——疼疼疼!轻点轻点!”</p>



    “……我还没碰到伤口。”</p>



    “等等等等!还是我先来帮你换药吧!肩头这儿又流血了——咱俩这算什么,伤残人士互帮互助?”</p>



    这回裴寂应答的语气格外重:“同门情谊。”</p>



    *</p>



    素问堂穆长老赶来客栈的时候,发觉裴寂的房门虚掩,没有关。</p>



    他知晓这是特意为自己留的门,正要敲门,却从敞开的微小缝隙里,见到了房内的景象。</p>



    裴寂关了窗纱,室内流淌着水一样轻柔的薄光。身形瘦削的少年笔直坐在床头,身上已经换好了纱布,而在床铺之上,躺着一个似曾相识、已经悄然入睡的女孩。</p>



    他认出那是玄虚剑派的宁宁。</p>



    由于裴寂背对着门口,穆长老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态,只知道对方一言不发守在床头许久,好几次想要伸手去触碰,却都迟疑着收回动作。</p>



    恰有微风拂过,吹动窗纱的瞬间,也送来倾泻而下的光。</p>



    在一瞬的柔光中,他见到裴寂轻轻躬身,小心翼翼低下了头。</p>



    ——那个向来杀伐果决、浑身戾气的少年剑修头一回做出了类似于臣服的姿势,悄无声息地俯身,安静垂下眼睫。</p>



    他的眼眸一片漆黑,紧抿的薄唇却泛着桃花般的浅红。</p>



    在悠然淌动着的微风与阳光里,裴寂无比虔诚地,轻轻吻在女孩缠了绷带的小腿之上。</p>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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