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三章(第2页)





可就算皇帝不想办,但是宫妃难道还能真的不送礼?




这东西还是得往乾明宫送。




乾明宫收归收,却也会回礼。




这是唯一一次不年不节,也不是景元帝封赏时,宫妃能得到的来自乾清宫的东西。




可是,这不代表是一件好事。




彼时,若是谁家过生辰,主人宴请宾客,请亲朋好友前来参与时,也会将他们带来的礼物收下。




这意味着接受了对方的祝福。




可要是在收了礼物后,又立刻送了回礼,那就是另外的意思。




康妃一想到这,就不免头疼。




好在,景元帝的生辰还有些时日,不必现在去烦恼。




不多时,贵妃走了出来。




她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,对德妃和康妃说道:“两位妹妹,本宫且先回去一趟换下这身衣物,太后就劳烦两位,多加看顾了。”




康妃的视线落在贵妃身上,只见她的袖口染着黄褐色,该是刚刚在伺候太后的时候,不小心弄出来的痕迹。




德妃平静颔首,目送着贵妃离开。




贵妃上了撵车后,那淡淡的笑意并未散去,直到入了钟粹宫,挥退了其他人,只余下雨石后,黄仪结才露出苦恼的表情。




雨石站在黄仪结的身后,小心地为她按着额头。




“娘娘,可是太后又提出了什么难为人的事情?”




黄仪结摇了摇头,轻声说道:“这倒是不难为,太后只是让我暂停行事。”




雨石:“这是为何?”




黄仪结:“是为何,我也不打算管了。暂时停下也好,乾明宫的戒备太过森严,就算陛下来了钟粹宫,这距离也是有些不够……”她说着,声




音淡了下来。




尽管前些日子,景元帝来过钟粹宫几次,可黄仪结并不觉得,皇帝是对她有兴趣。




他看她的眼神,并非是在看着一个女人。




他甚至都没有碰过她。




入了宫后,黄仪结对自己要做的事已经心中有数,这其中包括和景元帝的床事。




为了行事顺利,在入宫前,太后还特地让黄家找了人来教她,正是学了这些手段后,黄仪结才对别人的视线更为敏|感。




如景元帝这般冷漠的人,黄仪结实在难以想象他变得热情似火的模样……




不管怎么看,景元帝都像是与这种事绝缘。




后宫这么久,都没有谁诞下皇子皇女,足以看得出来皇帝的清心寡欲。




自然,太后对此尤为满意。




雨石:“太后,可是黄老夫人进宫时,对太后说了什么,让太后与您起了间隙?”




在黄家时,黄老夫人就不怎么喜欢黄仪结。




黄仪结摇了摇头,轻声细语地说道:“黄老夫人入宫,怎么可能是为了我?”




不过太后停下动作,肯定是和黄老夫人有关。




但这和她又有什么干系?




催命符并不会因为这样,就失去踪迹。她的一家老小都在太后的手中,而太后,是肯定不会让这么好用的一张牌一直闲置下去。




她或许,也没这个耐性。









太后的身体虽不好,可是德妃为她操持了寿宴,她还是赏脸出席了,而后瑞王入宫,太后更是高兴,这残余的病情,也好了七八分。




至于乾明宫,直到快入夜,这才送来了贺礼。




每年都是如此,只是维持着面上的和平。




待宫宴散了,瑞王亲自搀扶着太后回到寿康宫,一路上,太后都抓住瑞王的手,似乎怎么都看不厌倦。毕竟,瑞王这是遇刺后,第一次入宫。




瑞王:“母后,您别担心,我可好好着呢。”




寿康宫内,瑞王坐在太后的下首,正在给她捏着膝盖,放松筋骨。




太后拉着他的胳膊,让他去边上坐,不愿他做这些事。




“好好的?哀家派去的太医,可是一五一十都和我说了,当真是没事?”




太后可不信。




瑞王笑着:“这对我,反倒是一件好事。”




太后抬起头,狠狠皱眉:“你是疯了不成?”




瑞王:“母后,我之前一直不得不留在京城,许多事情,也不能插手去办。本来在皇帝登基后,我就该回封地去了,现如今,总算有了一个合适的理由。”




刺杀案到现在都没找出真凶。




瑞王也清楚不会有结果。




正因为没有结果,他正好借此可以回去封地。




太后一想到这,也不由得思索起来。她虽然不舍得瑞王离开,可一个王爷在封地里才有完整的权势,在京城就得夹着尾巴做人。也就罢了,要是再继续留到京城,再遭到刺杀




,那该怎么办?




景元帝除了瑞王以外的兄弟们都去往了封地,唯独瑞王这几年一直没有动。




这其中虽有景元帝的缘故,但更多的是太后。




太后不愿意瑞王离开,毕竟他这么一走,可就是山迢路远,难以见面。




她就瑞王这么一个儿子。




可瑞王必须走,纵然太后不愿意,他本也打算找个合适的借口,而现在这个理由自己跳出来了,瑞王怎么可能不抓住。




这不仅是对景元帝的理由,也同样是给太后的。




太后:“可你怎么知道,赫连容那厮会放你走?()”




瑞王闻言,笑了笑,胸有成竹地摇头。




他是肯定会放我走的。?()_[(()”




因为,离开京城后,一路奔袭,想要刺杀他的可能,只会比京城内,要高上许多。




只要景元帝还想要他的命,那他会答应的。




诚如瑞王的猜测,当他伤势大好,在朝堂上请求归去封地之时,景元帝并没有压着不放。




“瑞王既是如此归心似箭,那寡人也不好再压着不放,自是会答应的。”景元帝似笑非笑,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瑞王,“还望瑞王一路,平安。”









瑞王离开京城,是大事,也是小事。




关乎礼部等诸位官员,自然是忙得人仰马翻的大事,可对其他人来说,那也只是一个饭后闲谈的趣闻。




街头巷尾的百姓,只是匆匆听了几句,又开始埋头,过着自己平凡的小日子。




路边,有个十来岁的小丫头,正抱着一匹布料往回走。




听到茶摊里有人在说起瑞王的事,她不由得停下脚步,仔细听了听。




这外头百姓,最喜欢的就是在闲暇的时候,茶楼酒馆里买上一盅茶,一壶酒,然后听着说书先生讲书,要是京城出了什么大事,也有许多人会聚集在这,说着自己知道的,各不相同的说法。




而这外头茶摊,就是次一等的选择。




三教九流的人都有,吹起水来,就更加天马行空,没几句准话。




“听说,瑞王这一回,是被吓出京城的,嘿嘿,那刺杀的事,到现在都没个苗头!”




“要我说,这害怕也是正常的,要是你自己不害怕?听我小姨的孙子的邻居说,瑞王府外戒备森严,连一只鸟都飞不进去!”




“这到底是谁看瑞王不顺眼啊……这位王爷,平时也是个好的,我去年差点没饿死,就是吃了他家开的施粥……”




“我也是。”




“对对对,瑞王是个好的,说不定,是上头那位……”




“去你的什么都敢说,这位脾气是坏了点……但是,也比先头那位好呐!”




众人意见不一,这茶摊就开始争吵起来。




景元帝在民间的风评,倒是比在文武百官里要好上不少,他残忍的名头虽然外露,也很有风言风语,可这日子过得好与不好,这些百姓心里有数。




好嘛,就




()是挣扎着,还能活。




不好呢,就是挣扎着也活不下去。




这根本无需多想。




而茶摊外那个驻足偷听的小丫头呢,在茶摊里开始吹捧起瑞王的时候,早早就走了,自然也没听到后面的争执。




她轻巧地跳过地上的污水,然后穿行过一大片阴暗的巷子,越走越远,最后拐进深处的一条巷道。




这巷道比别处还要暗,弥漫着潮|湿的气息。




可是这里的几户人家都收拾得很干净,每家每户的门外,都挂着些东西在晾,见到小丫头回来,还会在敞开的庭院里打个招呼。




小丫头也笑眯眯地回应,最终抱着那匹布进了屋。




屋内,有时不时的咳嗽声。




小丫头放下布匹,高兴地说道:“阿妈,今天徐掌柜的说,我们这批女工上手很快,每个人都扯了一匹布,虽然是染坏的,可是也能用,我等这几日空下来,就给你做身新衣裳。”




被称作阿妈的女子,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。




正从屋子里走出来,她的一条腿有些跛,走得并不快,摸着小丫头的脑袋,轻声说道:“你给自己做衣服就好,给我扯什么,我又不贪新鲜。”




小丫头摇了摇头:“可是阿妈已经许久没新衣服,我在铺子里,总是能攒下更多的布头。阿妈,反正衣服是我来做,我不听你的。”




她笑嘻嘻地捂住自己的耳朵。




妇人长得很漂亮,只是过于劳累,才显得岁数大了,不过她一双眼睛,仍是明亮,温暖地看着女儿。




“是阿妈没用,要我家良儿年纪小小,就要去做工。”




良儿忙摇了摇头,亲昵地抱着妇人的胳膊。




妇人的身上有一股香甜的酱香味,那是她每日去帮工的厨房里,常会有的味道。良儿满足地叹了口气,“就算给我一百两我也不换,我要和阿妈永远在一起。”




妇人拍了拍良儿的小脑袋:“什么永远在一起,等再长大些,你是要嫁人的。”




良儿:“阿妈,我不嫁人。”




她噘着嘴,将自己在茶摊听到的话,告诉妇人。




“只要想到他们还活着,还活得这般好,我就……我就气不过。”良儿垂下头,一想到去世的父亲,再想起被迫入宫的兄长,那恨意就无法压制,“我才不想嫁人。”




柳氏叹了口气。




何其有幸活着,又何其不幸活着。




她心中何尝没有恨?









“哈湫,哈湫,哈湫——”




不知为何,近来惊蛰,总是时不时就要多打几个喷嚏,也不知是不是哪里受了寒。




他揉着红彤彤的鼻子。




不过,等到明日,他就顺利入了直殿司,也在直殿司有了自己的位置。




以后,他就不用穿行过那么长的宫道,去北房歇。




惊蛰正式离开后,陈明德并没有立刻再要人,一来,最近北房的人员调动有些频繁,二来,三顺私底




下和惊蛰说过。




他觉得陈明德的身体不太好。




陈明德几年前生的那场重病,到底影响了他的身体,每次到了秋冬,就很难熬。




惊蛰闻言,也不知要说什么安慰三顺。




比起北房的其他人,三顺是把陈明德当做半个父亲那般孝顺,越忠厚老实的人,越是惦记着这份情谊。




惊蛰:“你也别担心,德爷爷是个好人,总会平平安安。天气冷的时候,你多看顾点,若是有什么事,尽管来找我。”




三顺用力点了点头。




而后,这老实人犹豫了一下,不知是想说什么,但似乎觉得不合适,吞吞|吐吐了好一会,才轻声说道:“你小心点,明嬷嬷似乎,非常不喜欢你。”




惊蛰挑眉,明嬷嬷不喜欢他?




明嬷嬷不喜欢北房,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,可是单独点出来,特地不喜欢谁的,倒是少有……




他什么时候得罪了明嬷嬷,连他自己都不知道?




要说明嬷嬷,她已经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,自打先前的荷叶去世后,私底下宫女们也和她离了心,就算她的权势比宫女们大,可这到底是北房。




她再怎么耀武扬威,许多事情,宫女们还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偷懒的。




而导致明嬷嬷如此,是因为……刘才人的事?




那都是去岁的事,惊蛰都快忘记了。




但仔细思索,刘才人出事,御膳房总管被杀,换了朱二喜上来,而后,明嬷嬷就晕倒过去,还是当时的荷叶来找惊蛰,才让大家知道的。




明嬷嬷和刘才人有什么关系,惊蛰是不知道,但明嬷嬷当初差点把惊蛰当棋子献出去,肯定和刘才人这件事有关。




她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性格,如果不是这件事对她有利,她肯定不会这么做,也意味着……当初,她是想借着这件事巴结刘才人?




可刘才人死了,惊蛰也没去御膳房,她的关系网断了?




惊蛰思忖了片刻,把明嬷嬷的怨恨猜了个七七八八。




可这纯粹是明嬷嬷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,后来还逼死了荷叶,眼下这是捉着北房的人发泄还不够,更要把矛头对准他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