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三章(第3页)





他从无忧口中得知,立冬在陈嬷嬷来了后不久,又成为了陈嬷嬷的马前卒。




明嬷嬷出事后不久,立冬曾偷摸着离开北房……此路向东……从永宁宫被贬来的嬷嬷……投靠,永宁宫,康满,康妃……




惊蛰闭了闭眼,捏着眉心。




若非深挖背后的联系,又怎能知道,这其中,或许还和康妃有关?




这位可从来都是宫里的体面人,最是软绵可亲。可偏偏这么个菩萨心肠的好主子,手底下,又为什么会教养出康满这样的太监?




是康满本性如此,还是说,康妃从一开始,看上的,就是他这样狡诈的脾性?




能在后宫里平安活到现在的人,不管份位高低,都是聪明人。




康满的情况,康妃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,可他还是顺顺当当地在永宁宫待了好几年,不就代表着康妃的默许?




康妃,必定也存有问题。




惊蛰想到这,不由得长出了口气。




容九会拦着他,也是正常。




若非这几日冷静下来,惊蛰抽丝剥茧,他未必能看到这么多。




而没有容九,他想要破开这个麻烦,或许会另辟蹊径,去接触陈嬷嬷。




可既然,康妃会盯着北房,也就意味着,惊蛰这么个存在,或许早就在康妃的心中挂上名册。




他主动接触,或许会引起她的觉察。




这小小的北房,到底是何德何能,能引来这么多卧龙雏凤?




难不成,还有着惊蛰不知道的秘密?









哒哒,哒哒,哒哒——




疾驰的马蹄声,踩着深秋的日头,冲入了京城。官道上,百姓远远听着“速速避让”的呵斥,忙往两侧退开。




能够在官道上飞驰的人,要么是晕了头的世家浪荡儿,要么就是各地的急报。




寻常百姓见了,只是议论几句,就也抛在脑后。




路边上




(),岑良懊恼地看着自己的裙角,刚才那一人一马疾驰时,飞溅起来的污泥,将她的衣裳弄脏了。




柳氏蹲下来,用手帕帮着清|理了下,无奈笑道:“莫要气了,回头我给你洗洗。”




岑良:“娘,我自己来就好。”




她生气,不过是因着这是柳氏给她做的新衣裳。这才穿出来第一天,结果就污了裙角,总归有点不高兴。




柳氏摇头笑了笑,被岑良拉进了铺子里。




这成衣铺子,好些人都在和岑良打招呼。




如今谁都知道,岑良是主家中意的人,日后,怕是要接过掌柜的位置。这铺子里的绣娘,好些个都和岑良关系不错,甚至明里暗里,都问过岑良是不是有什么门路。




一想起这个,岑良就是无奈,她哪来的门路?




她还怕这里面另有缘由。




毕竟,这天上掉馅饼的事,着实太罕见,岑良担心被砸死。




“阿娘,你试试这个。”




柳氏手里有钱,就爱往岑良身上花,在自己身上,却是一个子都不留。




岑良看不过眼,就将柳氏拉来了自己上工的铺子。这成衣铺子对外做买卖,除了卖成衣,也能定制,还卖布料,自家绣娘要是想买东西,还是有些折扣的。




如此,柳氏才肯答应。




她们在外面选布料,陆陆续续有新的客人来,其余人就去招揽新客,很快,就剩下她们俩人低声絮语。




岑良倒也自在,直拿着布料朝柳氏身上比划。




她们两人说的官话,略带着同州口音,在那住了好些年,已经被潜移默化,原来的襄樊口音,自是一点都不在。




待她们选好了布料,进去付钱的时候,坐在成衣铺子对面茶楼上的人,这才收回了视线。




这屋里坐着好几个人,郑洪坐在窗边,低头吃茶。




赖铁笑嘻嘻地说道:“郑洪,没想到你平日里装得正经,这心里却也是想着这种事。”




刚才盯着人家姑娘,可是看了一路。




就这茶楼里坐着,还往外头看,这不是看上了,又是什么?




郑洪半心半意听着,忽而意识到他在说什么,忍不住啐了他一口:“想什么腌臜事,我可没这心思。”




说完,他担心赖铁这人乱来,又道:“你可别做什么多余的事,我看着她俩,不过是觉得面熟。”




他知道有些人私下养女人,每次出来都偷偷摸摸相见。




可郑洪是不爱这事。




忒花钱。




他不舍得。




赖铁挑眉:“和谁?”




郑洪自然不可能和他说,敷衍地说道:“一个朋友,不过他家里人都没了,应当是我看错了。”




之前郑洪在酒楼瞥到这小娘子,就觉得面熟,今日偶尔再见,盯了一路,那种熟悉的感觉越发强烈。




赖铁:“民间这么大,偶然遇到一两个长得相似的人,那也很是正常。”




郑洪跟着点头









他刚才假意接近过那成衣铺子,那小娘子和中年妇人说话,都是带着同州口音。




胡立就是同州人,郑洪对此熟悉得很。




惊蛰出身襄樊,和同州天差地远,根本不在一处。




郑洪心里叹了口气,只觉得自己是想太多,也就低头,不再说话。




待到下午,郑洪和胡立碰头后,这才一起回了宫。




慧平攒够了钱,托胡立想办法,要将钱给送回家乡去。胡立虽答应了慧平,却将一百两扣下,先悄悄寻了人回同州一趟。




胡立和慧平是远亲,知道他家人是什么周扒皮的性格,生怕慧平吃了亏。




这事只有郑洪知道,那跑腿的人,还是郑洪给帮忙找的。




京城去到同州,一来二回,顶多再多等大半个月,要是慧平家里人,真的如来信所说那么可怜倒霉,那胡立自然会将这百两银子给了去。




将采买的东西与名单一一核对,又交付给宫人,郑洪这才和胡立回了杂买务歇息。




路上遇到云奎,几人还聊了聊。




听到惊蛰伤势刚好,又去储秀宫走了一趟,郑洪不免骂了一句。




他从来都是个嘴硬心软的,嘴上骂骂咧咧,到底还是拎着点东西去探望惊蛰。




惊蛰知道他来,还有点惊讶。




那双黑眸看着他手里的东西,又笑了:“我还以为,又是容九送来东西。”




郑洪没好气地说道:“我就不能有点自己的事,来见你,就非得是为了他?”




惊蛰笑眯眯地让人进来。




郑洪特地打量过惊蛰走路的姿势,看着很是正常,这才道:“闲着没事,就多闲着,别整日总是想找事。”




惊蛰:“都快成懒骨头了,哪里还能再闲着?”




郑洪将手里提着的东西塞给了惊蛰,“打开瞧瞧。”




惊蛰愣了下,打开瞧了瞧,面上露出几分喜色:“居然是这个。”




郑洪送来的,是他家乡的特产。




这糕点,从前只有柳氏做的时候,他才能吃到,惊蛰也不记得叫什么,却是记得这特殊的模样。




惊蛰笑了起来:“从前倒是想吃,可总不知道叫什么,今儿倒是托你的福。”




郑洪摆了摆手,这也是在路上看到那对母女时,他突发奇想买的。




一想到那对母女,郑洪犹豫了片刻,他知道这两人怕是和惊蛰没什么联系,只是觉得面熟,就总是要多想一点。




可这世上,哪有这么侥幸的事?




郑洪忍了忍,到底是没说。




明知道不是,却还要说出来,那岂不是要惹人伤心吗?




“先前,你花钱让我查一查你爹的墓地,这倒是简单,官府早有记录。这钱你算是白花,我再顺带送你一条。”郑洪转而说起别的事,“你爹倒是尸骨俱全,没多挨一刀。”




郑洪虽说得不够清楚,可惊蛰足够聪明,一下子就明白过来,郑洪是什么意思。




人没在外面砍头死的,那就只能在里面被折磨死的。




惊蛰沉默了片刻,脸上倒是平静。




他道:“多谢你这附赠的消息。()”




送完东西,再送完消息,看完惊蛰的身体无碍,郑洪就没打算逗留。




惊蛰将人送到门口,郑洪看了他一眼,意义不明地说了句:也不知道,你能不能一直这么好运。?[(()”




惊蛰挑眉,郑洪却不想解释,转身就走。




他思来想去,还是打算下一次能出宫的时候,再好好查一查这事儿。




也许真的只是巧合,可如果是真的,那对惊蛰来说,就是天大的好事。




待到九月末,郑洪出宫去,在处理完要紧的事情后,就带着人径直朝着之前的成衣铺子去。




想要知道那对母女的身份,得先从这里下手。




最起码要知道她们的名字。




只是郑洪还没有到成衣铺子,在路上就被人拦了下来。




来者根本什么话都不说,就先把他们暴打了一顿。郑洪会点武功,可根本打不过。这些人下手贼狠,都朝着要害去,生生将人打得吐血。




“莫要再靠近夫人和小娘子,我家主人会很不高兴。”




一道阴冷的声音,在郑洪的头顶轻飘飘落下。




“这一次,只是警告。再下一次……呵,没有下一次了。”




丢完狠话,这些人就跟他们出现一样神秘,眨眼就消失了。




郑洪费劲坐了起来,靠在墙上擦了擦嘴角,其他几人也都痛苦地爬起来,一个两个都低低哀叫着。




郑洪等人甚至都来不及说清楚自己的身份,就挨了打。这可以说是莽撞,也可以说……那些人根本不在乎。




就算打的是宫里的太监又如何?




郑洪硬生生在他们身上看出这种煞气,这不是普通人能养出来的打手,他们的手里,肯定都沾过血。




刚才那人说得,绝非假话。




要是接下来,郑洪再不知轻重,试图接触那对母女,他是真的会没命。




真是奇了怪了。




郑洪喘了口气,真有这样的力量,怎么那对母女浑身上下,却看不出一星半点富贵气?




真是倒霉。




郑洪爬了起来,彻底熄了这心思。




是他多心猜忌,也是惊蛰没有这个命。




这对母女……这么一看,也不会是他那苦命的亲人。




几个人互相搀扶着,一瘸一拐地离去。




就在不远处的巷子,在郑洪等人离开后,又有人悄无声息地跟上去,直到他们真的远离这条街道。




他们知道郑洪的相貌,这才饶过一命。




若是换做其他人,这回就该杀了他。




只是宁总管吩咐下来时,有强调过几个不可立杀的人,郑洪算是其中之一,这才堪堪挨了一顿打,稍作警告。




只是可一不可再。




再有下次,他必死无疑。




毕竟接下来,就是该为任务目标奉上惊蛰的“死讯”,这紧要关头怎可生事,扰乱步调?




这无疑是在太岁头上动土。




毕竟那位,从来不是多么有耐心的人。









宫中,宁宏儒收到消息后,捏了捏鼻梁。




倒也不知道是幸,还是不幸运。




他低头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,冷淡地说道:“还需咱家吩咐吗?还不快将这两人拖出去?”




一个太监低声说道:“陛下,陛下说,要榨干这两个的血,来当墨汁……”




宁宏儒:“那就拖去慎刑司办。”




也是这两人倒霉,撞上景元帝心情不愉,偏偏还不知死活。




一个哭得楚楚可怜,想着色惑脱身,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;一个只想着求饶,却不知那一声又一声尖锐的哀嚎,更会刺激陛下的嗜杀。




宁宏儒进了内殿,看到了正在翻阅文书的景元帝。这位陛下眉头微蹙,眼里含煞,这暴戾的气势,仍是不去。




宁宏儒跪下,狠狠磕了个头:“陛下,奴婢有罪。”




他是有罪。




是宁宏儒胆大妄为,稍作更改了皇帝命令,这才在今日,保住了郑洪一条命。




——凡试图靠近柳氏母女,揭露秘密的人,罪当死。




景元帝从一开始,要的就是格杀勿论。!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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