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二章(第3页)





“多谢款待。”




惊蛰羞恼成一团。




赫连容戳了戳一团惊蛰,惊蛰扭动着不理他。




他慢吞吞给自己整理衣裳,看起来垂头耷脑,好不可怜。不过,赫连容看着他,倒是没有什么怜惜的感觉……因为,犹是不够的。




那些无法抹去的渴求,并不会因为品尝到一点,就有任何的满足。




尽管如此,惊蛰还是去倒了杯茶水,别别扭扭递给赫连容。




赫连容脸不红气不喘,带着一点意犹未尽的神情,“方才见到金嫔,怎么要回避?”




惊蛰:“为什么不回避?”




他奇怪地反问。




他现在甚至不好奇男人是怎么知道的。




“这才能避免麻烦。”




赫连容挑眉:“没有必要,明日,所有人都会遣散出宫。”他说得那叫一个漫不经心。




……明日出宫?




惊蛰动作僵住,仿佛没听清楚,猛地看向赫连容。




那头艳丽的怪物朝着他挑眉:“怎么?你觉得奇怪?”




惊蛰:“你要,遣散后宫?”




这听着,简直是天方夜谭。就算当初他说过,惊蛰也从没有细想过这个可能。




“当初留着她们,不过是方便。她们的家族需要她们来巩固地位,我懒得与太后周旋这些,”赫连容托腮,那声音听起来异常冷漠,“那些愿意出宫的,我都放了出去。不愿意的,自也会知道后果。”




为什么会这么做的?




不是为了多余的善心,也不是多么喜欢那些人,只是极其偶尔,赫连容会想起母后崩溃时的模样。




“看她们争夺,就像是在看着困兽之斗,”赫连容的眼眸里,流淌着某种呼之欲出的恶意,“那种挣扎,非常有趣。”




所以年复一年,活下来的人,也继续在后宫里活着。




赫连容从来不去管她们,任由其野蛮滋长。




就好比金嫔。




她入宫一年多,当真性格从一开始就这么骄纵?不过是一点点被喂养出来,故意放纵之下,就会变作一头横冲直撞的兽。




不管是藏在暗处的锋芒,还是流于表面的愚昧,一旦涉及到利益争夺,就总会显露出丑恶的欲|望。




不论是哪一种,在互相厮杀时,旁观起来,总归会让这古井无波的日子,起了几分波澜。




赫连容看向惊蛰微白的脸庞,大半个身影几乎被暗色覆没,然而惊蛰还是能够觉察到那种偏执的凝视。




这殿内暗得很,在主子没有发话的时候,几乎没有人敢进殿点灯。




惊蛰已经难以看得清楚赫连容的表情,却还是不免为那些过于刻薄的行为感到窒息。男人有些时候,是真的完全不把人当人看,他轻易玩弄,摧毁他们,就像是踢开路边的石头。




没有嫌恶,没有不喜,就仅




仅只是随意掠过,这甚至比前者还要恶劣。




“……瑞王有可能会起兵,再加上其他有意的藩王,你这时候遣散后宫,这内忧外患之下,可曾想过……()”




惊蛰声音艰涩,都快听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。




赫连容似乎笑了,虽然从他的声音里,没听出来半点笑意,那只是一贯冰冷,与平静。




这不是你最怕的。◇()_[(()”




赫连容朝着惊蛰伸出一只手。




“惊蛰,过来。”




惊蛰犹豫片刻,还是朝着赫连容走了过去,他抓住那只冰凉的手。




“你怕的,其实是我先前的话。”低低的,带着冰凉的气息,“惊蛰,你怕我会,杀了她们?”




惊蛰的呼吸微顿,“难道不能,两者都怕?”




“最该怕的倒是不在意,偏生为他人的命这般在意。”赫连容的声音似有几分喟叹,“当真是个傻子。”




惊蛰迷茫地看着赫连容,男人的语气更轻了些,带着某种异样的兴奋。




“纵然明面上的理由不是如此,不过,在这节骨眼上的动作,终究会引起许多人的猜测。”赫连容扬眉,“这其中,多少会揣测到你身上。”




惊蛰叹了口气,又叹了口气。




“相比较内忧外患,你只能想到这个?”惊蛰的嘴唇颤抖了下,“你不必为我这么做。”




“惊蛰,这不是为了你。”




尽管,这的确是为了惊蛰。




他要的,不是遮遮掩掩。




更不愿意让惊蛰一直藏头露尾。




赫连容一寸一寸地捏着惊蛰的手指,最终,按在血脉跳动的地方,带着几分异样的满足。




“越是愧疚,越是为我而担忧,惊蛰,你就越不能离开我。”




那就像是无形的绳索。




一层、又一层缠绕,重叠,没有尽头。




惊蛰沉默良久,忽而说道:“……你说,明日?”




他的声音,骤然扬高。




“也就是……你已经……”




下了命令。









午时三刻后,聚贤殿。




几位内阁大臣都聚集此处,朝会争议到刚刚方才结束,太后谋反一事,总算尘埃落定。




在此次事件里,卷入其中的官员,多达二十几个,再加上宫里内外的彻查,涉案人数,少说也有数百之计。




再加上远在其外的瑞王,直到今时今日才有决断。这速度,已经称得上快。




首恶太后被判处幽禁,德妃与她一处,姨侄两人,倒是有个伴。




曾有言官质疑过太后的情况,自从除夕后再无人见过她,言外之意是觉得陛下做了些什么。




景元帝甚是大度,当日就派人领他过去。




……据说,那官员吓疯了。




然而任由谁问起,他都说,太后还活着。




只是那人脸上惨败的表情,又让人觉得……那似乎是某种比死了还要可




()怕的处境。




太后毕竟犯下重罪,能活着已是万幸,到底是怎么活着的……也没多少人在乎了。




除却太后与德妃之外,所有涉案人员全部斩首,景元帝再不曾留情,几乎是命令刚下,就已经推出午门,全都砍了脑袋。




瑞王的处置,还要留待钦差使臣回归。




而今就只余下最后一桩事。




那些与太后有着千丝万缕,却又明面上没什么来往的嫔妃。




从礼官带着刑部官员进宫开始,有那机敏的,多少猜到景元帝的心思。




皇帝陛下,怕是要清|理后宫。




这后宫多年来,都是被太后把持着,不论是选秀,还是宫权,从不曾旁落过。




而今景元帝,想要将大权收拢手心,那也合情合理。




然而,不论他们有再多的猜想,当景元帝意图遣散后宫时,这个消息,无疑是朝着他们的脑袋重重挥上一拳,打得他们人仰马翻,措手不及。




这可比他们原有的猜想,还要荒唐上无数倍!




“陛下,这万万不可!()”




自古今来,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,陛下若是不喜而今这些嫔妃,重开选秀便是,怎可遣散宫妃,这将皇家,将世家的颜面,置于何地??()_[(()”




“陛下,您登基多年,膝下却是空虚,如今这朝中内外,都甚是担忧。要是在这紧要关头,您却是反其道而行之,定会引起朝廷动荡。”




纵然这聚贤殿内,只有内阁与几位重臣在,可在这惊涛骇浪之下,激起的浪潮,却不亚于今日朝会。




景元帝的手指摩|挲着下唇,姿态有些散漫,“这宫里几多人经由太后的手,送到后宫的,诸位心知肚明。从前寡人不在意,而今太后都要寡人的命,诸位不愿,是觉得寡人的命太长,想让寡人早些死吗?”




“臣等不敢。”




景元帝这话一出,一时间,谁都不敢承受这样的罪名。




“……只是陛下,后宫嫔妃,总是没有功劳,也有苦劳,陛下怎可在这之后,将她们弃之如履?”




“功劳?苦劳?”景元帝笑吟吟地看向说话的阁老,“不如将这份记录再看一看,如何?”




宁宏儒闻言而动,将一份厚实的文书双手奉上。




那阁老接过来,有些疑惑地翻开,不过看了几眼,就脸色苍白。




边上的官员一瞧,便从他的手中也接过来看,不多时,这脸色倒也无甚差别。




景元帝慢悠悠地说道:“寡人这宫里头呢,当真人才辈出,什么样的能人都有。这俗话说得好,一样米养百样人,这百人百面,可还觉得有趣?”




张小阁老是这内阁里,年纪最轻,也是资历最浅的。




这文书传递到最后,才到了他的手里。他低头看了片刻,才终于打破这寂静:“陛下,这可是真?”




这疑问汇聚成沙,堆积成塔,无声无息蔓延在整个聚贤殿内。




“寡人已经留足颜面,尔等最好莫要得寸进尺。




()”景元帝那漫不经心的话里(),藏着暴戾恶毒的煞气4[((),几乎不加掩饰,“若是依着寡人原本的心思,她们都别想活着出宫。”




一时间,谁都不能忘却,今日午门前,那几乎血流满地的景象。




那残酷,冰冷的画面,正映衬着现下景元帝的话。




景元帝不甚耐烦地敲了敲桌面,冷漠地扫过诸位朝臣:“寡人不是在与你们商量,这件事,没有更改的余地。所有宫妃,都会迁到甘泉寺‘为太后诵经念佛’。”




这其中,就算有那么几位想开口的,却也碍于刚才文书里面罗列出来的罪证,而无法开口。




景元帝的放纵,滋养出无数头凶恶的兽。




满手血腥,无一是真的无辜。




又有多少是有着血脉亲缘的联系,以至于这时,竟是没有了开口的余地。在景元帝森冷的目光下,几乎无人敢再说什么。




说是几乎,就意味着有。




首辅乔琦晟声音苍老,带着几分凝重:“陛下今日,今时所为,当真只是为了清除太后余党?”




老者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景元帝的威压,在众人之中抬起头,直视景元帝的双眼。




景元帝玩味地说道:“是如何,不是,又如何?”




“陛下要是真只为如此,那在清除后宫污秽后,自当重开选秀。”乔琦晟沉声道,“如此,方才能平息诸臣担忧。”




“寡人,为何要这么做?”景元帝似笑非笑,带着几分恶意,“是近来寡人安分了些,倒叫乔阁老有了错觉。”




真以为他是搁这广言纳谏呢。




“陛下,”乔琦晟连声道,“臣只怕,会重蹈先帝覆辙。”




一瞬间,聚贤殿内,满室寂静。




在场没人是蠢货,几乎在一瞬间,都觉察到乔琦晟在说的是谁。




先帝与慈圣太后的往事。




又或者,是剑指在乾明宫的那位。




“呵呵。”




是景元帝轻笑两声,打破了寂静。




“既然乔阁老如此顾全大局,担心重蹈慈圣太后之旧祸,那寡人岂能不坦诚相告呢?”




景元帝如墨的眸子浸满了张狂肆虐的杀意,那种疯狂流露,令他更似地狱鬼魅。




“不论尔等有什么心思,加诸于国,加诸于寡人,寡人都懒得在意。唯独惊蛰,”那猩红的嘴唇微动,吐出残酷血腥的话语,“倘若他伤及一星半点,寡人就毁了尔等在意之人,在意之事,在意之国。”




有那本事,就将他拉下这皇位,景元帝心头那头渴望血液杀戮的恶兽,本也时刻翘首以待。




嘻,战呀。




那是何等疯狂,何等暴戾。




“他安在,寡人还会安稳坐在这皇位上,与你们无聊闲扯,他若不在……”




那头兽露出暴虐的恶意,阴森的杀气几乎铺天盖地。




他就毁了这一切。




叫这世间都不得安生!!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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