鸾春希昀

第 67 章 李凤宁,你回来啊...(第2页)


日头渐烈


两位姑娘跪了一阵,见裴浚没有反应,你拉我我拉你挨个起身,杨玉苏秉持着少夫人身份,立在一侧不敢出声,章佩佩却是急得在院子里打转,

“她能去哪呢得快些找到才行.”

嘴里这么说,人却是悄悄躲着裴浚,面朝布满苔藓的墙角暗自作揖,心里念道:

土地公公显显灵,一定保佑凤宁不被抓到。

凤宁啊,你要争气,势必要躲得远远的,有多远去多远,再也不要回来。

她当然不舍得凤宁出走,可一旦真的迈开那步,那就千万不能回头。

琼华岛和慈宁宫那场连环计,彻底让她看清这位帝王的面目,女人在他眼里算什么,凤宁做了这等欺君罔上之事,相当于往他脸面甩了几巴掌,他岂能容忍?

她怕凤宁一旦被带回来,不死也能被他折腾去半条命,最好的结局是将她囚禁皇宫,这样一来一辈子也糟蹋了。

章佩佩不停在心里求神拜佛,求裴浚不要找到凤宁。

彭瑜这边带了消息回来,裴浚起身去了隔壁。

只剩杨玉苏和章佩佩留在跨院,姐妹俩相视一眼,一道进了屋,环顾一周,一切与凤宁寻常的摆设一般无二,长几上书册堆积如山,上头摆着章佩佩赠她那册《世说新语》,可就在这册书上,搁着一个锦盒,

章佩佩迫不及待打开锦盒,一朵艳丽的海棠花跃入眼帘。想起杨玉苏大婚那日二人的约定,章佩佩终于忍不住趴在书册上纵声大哭。

“丫头,你去哪里了,你好狠的心哪,你一声不吭就走了你让我怎么办哪”

杨玉苏闻言心头一阵绞痛,颓然坐在炕床无声抽泣,她与凤宁十多年姐妹情,亲眼看着这个小姑娘磕磕碰碰长大,她吃了多少苦,如今又一人背井离乡,不知吃得饱否,穿得暖否?

两位姑娘各据一角,释放自己的难过。

最先缓过来的是章佩佩,她将杨玉苏拉起,替她拂去面颊的泪痕,

“你听我的,现在就回燕国公府,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,你是燕国公少夫人,一定不能缺席今日的宴会,否则回头你婆母逼问,你是不是得据实已告?而眼下这等情形,万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凤宁离开,这对她名声不利,所以,你必须回去,明白吗?”

杨玉苏知道轻重,收整心情毫不犹豫出了门。

章佩佩独自留在这间屋子,抹了半日泪,最终在黄锦的催促下离开。

彭瑜这厢当然没能带来好消息。

他确定乌先生带着凤宁进了蒙兀地界,蒙兀可不比大晋,大晋处处设有关卡,必须过所方能通行,蒙兀是游牧民族,除了少数几座城池,其余广袤之地均是茫茫草原,一旦进去,那便是天大地大,杳无音信了。

乌先生断定裴浚一定会大肆搜捕,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进了蒙兀,滞留在蒙兀腹地深处一个不起眼的河畔,与一堆牧民依水而居,师徒二人擅长蒙语,与当地百姓交流毫无障碍,凤宁做男装打扮,旁人只当她是个年轻小伙。

没有恨,就没有痛。

玉苏和佩佩皆有归宿,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。

乌先生出境后给她寻了一匹马,凤宁时不时在山脊肆意驰骋,有一种久违的痛快。

裴浚万没想到,是他教会了凤宁骑马,而如今这位姑娘却骑马离开了他。

乌先生极为聪明,他压根不急着带凤宁前往乌城,他决定先给裴浚一年时间,到一年后,他对凤宁那份执着会慢慢淡去,等到朝官给他送上各路美人,届时

天子三宫六院(<a href="http://.[co)(com),
凤宁不过是历史长流中的一粒尘埃,不足挂齿。</p>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裴浚当然没有放弃,他不可能放弃,蒙兀又如何?他让彭瑜亲自带人深入蒙兀追寻。

一月后,彭瑜回来了,他一无所获,这位指挥使担心往北只是乌先生的烟雾弹,兴许他们想法子又折往别处也未可知。

裴浚从乌先生的习性与凤宁爱好推断,他们最可能去的地方是西北,又加派人手前去西北伙同当地锦衣卫大肆搜查。

每过一个地儿,留下一根桩,他要在大晋所有州县布下天罗地网,只要乌先生和凤宁出现,他坚信迟早有一日会露出马脚。

有了除夕前何楚生的进谏,十六开朝复印后,立后的折子浩如烟海,可每进来一份折子,柳海亲自悄悄挪出去,压根不敢叫裴浚瞅见。

短短半个月,他人显见瘦了一圈,若再用立后去刺激他,柳海怕闹出什么事来。

裴浚脸上再没了笑容,人也越发变得喜怒无常。

正月过去,立后尚无半点动静,一日视朝,都察院几位御史再次上谏,裴浚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们,无声地笑了笑,这一抹笑无比阴寒,叫人莫名战栗。

“依爱卿之言,哪一位适合为后?”

群臣立即踊跃发言,有人举荐梁冰,有人强推王淑玉,还有其余三品以上的女官,瞧着倒是没有几个不适合的。

裴浚双手搭在龙椅,漠然听着。

每个名字都很熟悉,过去李凤宁的名讳总被辍在末尾,但今日没有一个人提李凤宁。

对啊,她已经不在了,不知去了何处?

将朝臣的声音丢在身后,他扶几而起,一人往后宫迈去,不知怎么进了奉先殿,犹记得她在这里被人陷害,铁骨铮铮为自己辨说,也是在这里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位女孩的与众不同,她柔弱却柔韧,比谁都有更强的生命力。

出了奉先殿往后走,就到了延禧宫前的延禧门。

那一年除夕,他数度从这里出入,大约也是初三那日吧,他忙完朝务过来,看着她偷偷拥着被褥躲在阁楼看烟花,他气得抬手将人拎了回去,她躲在被褥里喋喋不休埋汰了他许久。

过延禧宫进入东二长街,幽深的红墙一眼望不到尽头。

余晖脉脉,晚霞铺满上空,裴浚独自一人杵在一片火红当中,仿佛这世间仅剩他一人。

这种孤单他不是第一次有。

十二岁那年,父亲中暑病逝,王府担子毫无预兆压在他的脊梁,是母亲陪伴身侧,鼓励他独当一面,三年过后,母亲缠绵病榻,她用整整半年时间跟他道别,裴浚永远记得,母亲握着他的手失去最后一丝温度时,一抹空茫涌上心间。

往后只剩他一人,踽踽独行,撑着整座王府。

他以为他足够强大,这一辈子再也不会有这种孤独感,帝王本就是孤独的,一个女人又算什么?

直到今日立在这深长的宫道,他彻头彻尾地感觉自己被遗落了。

从何时起,那个女孩不知不觉在他身心落下烙印,是他认定能陪伴他一辈子的人,是他认定可以信任一辈子的人。

他这一生经历太多太多的告别,没有一次像李凤宁这般叫他刻骨铭心。

她走得太突然,走在他对她最炽热的时候。

行至万春亭,隐约听到一声猫叫,紧接着一道银铃般的笑声传来,裴浚猝不及防回过眸,身后春风猎猎,树影婆娑,不见那时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