烬欢衔香

第75章 书房(第2页)





 “我没闹。”江晚吟却不肯放,抿了抿唇,“那汤……是人参鹿茸汤。”




 “哦,是又如何,有何不妥?”陆缙抬了抬眼,故作不知。




 “你明知故问!”江晚吟耳尖微微烫。




 陆缙从喉间漫出一声笑:“知道了,我不喝,只打发一句。”




 江晚吟却生不出半点笑意,因着婚期的事,她今日说不出的烦闷。




 偏偏长姐又要给陆缙送这种汤,又要像那天晚上一样。




 一次躲得过,两次,三次呢……这样的日子,也该结束了。




 在陆缙转身时,江晚吟忽然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:“不要去了,就今晚吧。”




 陆缙脚步一顿,微微回头:“……什么?”




 “我说,就今晚吧。”




 江晚吟缓缓抬起头,眼睛却亮的惊人,一眨不眨的望着他。




 “白天不是还怕?”陆缙问。




 “免不了的。”江晚吟整个人完全靠上去,“总要有这一天的。今晚原有个相看,听闻那人到了,但我还是推了。”




 陆缙眼睫垂覆,声音沉静:“真的想好了?我原是想选个不折损你名声的法子,但你若是今晚揭开,我母亲她们势必会知道相替的事,到时,你能接受旁人的眼光么?”




 窗外,大雪纷飞,下雪的时候,天地间总是格外平静。




 江晚吟心绪也平静许多,和陆缙在一起就是这样,让她格外安心,她点了头:“我不怕的,这些本就是我做过的,好的坏的,都该由我承受。”




 陆缙微微停顿,此事,倒是他把她想简单了。




 正在此时,外面,江华容大约是等急了,焦急的又问了一句。




 江晚吟抿了抿唇,纤长的手指搭到了披风的系带上,往外一拉,厚重的白狐毛披风层层的坠了下来。




 眼前一片刺眼的白。




 陆缙这才发觉,江晚吟披风底下,不着寸衣。




 周身的血瞬间烧了起来,他神色不变,眼神从上到下,一寸寸扫视她全身,声音却沉的低哑:“……你就是这么过来的?”




 江晚吟也觉得自己今天大概是头脑发昏了,又或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,才做出了这么大胆的事。




 或许是因为婚期,或许是因为阿娘,气血上头,她找不着出口,总之,她下意识这么做了。




 这会儿被陆缙的眼神一寸寸的掠过,被拂过之处皆泛起了淡淡的粉。




 冷静下来,她顿时又觉得羞赧,双臂环抱着想挡住,却反被陆缙伸手拨开。




 “说。”他沉着声音。




 江晚吟别开脸,声音弱下去:“没有人看见。”




 说着,她便弯身,绕过去将坠落的披风捡起来。




 这一幕却愈发刺激了陆缙,他盯着她的后背伸手一推,直接就着她弯身的资势将她推到了红木桌案前,另一手从她身前绕过去,用力捏住了她下颌,笑:“谁教你的?这么会勾人。”




 江晚吟撑着手臂,才免得被压下去,她回头轻轻地问:“你不喜欢吗?我只想让你开心,你要是不喜欢便算了。”




 乌发红唇,眼底纯净的一眼能看到底,偏偏身段夭娆至极。




 谁会不喜欢呢?




 一瞬间,热意迭起,陆缙冰凉的指从她的后颈往下,顺着她的脊骨往下滑,连手臂上的青筋都隆了起,直接欺身而进。




 仰头的那一瞬,江晚吟刚好看见了被拂开的大红请帖。




 不掺杂任何一丝杂色的正红,刺的她眼眶微疼。




 说不出是痛苦,还是解脱。




 今夜本该是她的新婚之夜,她却在同另一个人以同样的方式度过。




 放在半年前,这是江晚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。




 但阴差阳错,也算圆满。




 就这样吧,这场持续了快三月的荒唐,也该到了结束的时候了。




 以这样的方式,也算是替哥哥报了仇了。




 窗外,雪愈发紧,风大雪急,雪粒子被狂风卷起,簌簌的抽打在窗户上,外面冰天雪地,里面却热气氤|氲,汗汽凝成了水滴,从白绵纸的窗户上往下滴。




 康平原是在等着陆缙发话的,等了没一会儿,里面却传来了一声红木桌案被撞的移位时的刺啦声,他头一低,问也不必问了,赶紧退了出去。




 江华容拎着补汤,她紧了紧灰鼠皮的披风,见康平出来,眉眼不悦:“怎的传个话传的如此久?我可以进了吧。”




 她说着便要往里去,康平却伸出一臂拦住:“对不住夫人,公子今晚有客,说了不见旁人。”




 “我是他夫人,又不是旁人。”江华容很自然,拂开他的手仍是要往里进。




 康平却很坚决:“您也不行。”




 江华容脸色一白:“郎君今日究竟有何事,便是不看在我的份上,也该看在祖母的份上。里面的人……是谁?”




 康平只一句:“这卑职便不知了。”




 江华容有些气恼:“那郎君何时忙完?”




 “卑职也不知。”康平仍是低头。




 软硬皆无用,江华容心里焦躁不安,隔着长长的回廊看了眼那里面的灯火,不知为何,又有一股不安。




 连日来睡的不好,她有些疲累,抿了抿唇:“好吧,那我等等他便是,等他忙完我再进去。”




 康平没说什么,站在廊下,望了望漫天的风雪,只是想,这一晚,公子恐怕是不会出来了。




 两刻钟后,风雪愈发的紧,江华容手已冻得微红,焦躁的又催了一遍康平:“你再去问问,汤快冷了。”




 康平无奈,只得折了身,却探一探究竟。




 然后靠近蓝绒布帘子,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:“转过去。”




 康平又赶紧退了半步,在廊下站了一会儿,才出去,劝着江华容道:“公子尚未忙完,大约得很晚了,夫人还是回去吧。”




 江华容心里格外不安,眼下,她只有抓住陆缙这根稻草才可能上岸。




 于是她仍摇头:“无妨,我再等等。”




 康平瞥了眼她冻的微紫的唇,目光缓缓移开,直视前方,叹息了一声。




 早知今日,又何必当初呢。




 公子虽看起来冷淡了些,但因着自小便照顾生病的大郎君的缘故,其实骨子里并不是完全不近人情。




 江氏若是一开始便坦白一切,看在她独守了两年空房的份上,公子即便休了她,也不会多加追究,她日后再嫁也好,不嫁也罢,两个人再没瓜葛便是。




 只是江氏想保住身份,不但找了江晚吟来替圆房,又步步算计,才让公子发现了裴时序的事。




 如今,她一步错,步步错,积攒到今日,所犯下的过错已是难以饶恕。




 今晚一过,她不但会身败名裂,便是国公爷也不会放过她,这又是何苦?




 康平心里千回百转,脸上却仍是不动声色。




 江华容虽等的急,也毫无办法。




 大雪纷纷的飘落,又过了一刻,庭院已是满院皆白。




 便是连廊下,也被风吹的铺了薄薄的一层。




 书房这边正在僵持的时候,春桃也回了水云间,一问,才从晴翠口中得知,江晚吟因着红莲教的事情傍晚便去了前院,于是她又冒着雪往前院去。路上遇到了长公主派去请陆缙的胡妈妈,两个人便一起结伴。




 此时,江华容等的愈发不耐烦,她往里站了站,又要催康平,康平一脸无奈,两个人正推诿的时候,忽然,房门吱呀一声,从里面打开了。




 扑面一阵白色热气。




 江华容一愣,目光移向那门内的人,以为是同陆缙相谈的客人出来了。




 “好了,郎君应当忙完了。”




 江华容理了理鬓发便要进去。




 然她尚未抬步,那门里的人忽然款步走了出来。




 是个女人。




 江华容一怔。




 一步,一步,当那身影完全转出来的时候,江华容顿时双目圆睁……不但是个女人,还是江晚吟。




 江晚吟发髻微乱,从书房里缓步出来,轻言细语,问:“阿姐是在等姐.夫吗?”




 江华容此刻浑身僵硬,这冲击实在太大,她手一松,手中的食盒砰然一声坠了地。




 炖了一整天的补汤哗啦洒了满地,尚冒着热气。




 江晚吟看了一眼,缓缓移开:“姐姐不必等了,姐.夫已经睡下了。”




 她声音略带歉意,可手指却刻意拢了拢衣襟。




 江华容打眼一看,一眼便认出,江晚吟身上披的,分明是她夫君的贴身里衣。




 也只有这一件里衣。




 而衣袍之下,小腹不知何时,竟微微隆起。




 再往上,她额发还是湿的,一张脸白里透红,仿佛刚出过汗。




 原来他们刚刚在书房里……




 原来陆缙说的要事是这件事。




 仿佛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,又像是被扇了一耳光,然巨大的耻辱之下,江华容第一反应却是害怕事情败露。




 “你疯了!”




 江华容扯住江晚吟衣袖,强压着怒意,“你如此做,不怕郎君认出来?”




 “认出来又如何?”江晚吟却格外淡定,“阿姐,你还不明白么,姐.夫已经知道一切了。”




 “……什么?”江华容耳边一阵嗡鸣。




 “我说,姐.夫已经知道是晚上的人是我了。”江晚吟拢着衣襟,眼尾微微抬起。




 江华容不信:“我知你恨我,自从上回我把你推出去之后你便一直怀恨在心,你是故意勾引郎君的,就是想报复我对不对?可你舅舅还在我手里,你不管你舅舅的性命了吗!”




 “阿姐现在还想威胁我么?可是,我舅舅已经回来了呢。”江晚吟微微侧目,看她一眼。




 “你说什么。”江华容一惊,“林启明竟然是你接走的?”




 “没错。”江晚吟此刻已经完全不必遮掩了。




 “难怪,你敢做出这样的事……”江华容脑中很乱,忽然间,她又看到了江晚吟微隆的小腹,心口一跳,“多久了?你筹谋这件事。”




 江晚吟手指微微搭上微隆的小腹,发觉江华容是误会了。




 其实,她并未有孕,这是净空开的药的副作用,腹胀发热,加之刚刚又与陆缙在一起所致。




 但只要能刺激江华容,她也不介意将错就错,手指又往后,微微扶着腰:“很久,大约有两月了吧。”




 竟然这么久。




 她竟早在这么久之前她便开始算计她了!




 江华容此刻再回想往日的一幕幕,回想江晚吟故意露给她看满身的痕迹,回想她故意当着她的面接近陆缙,顿时觉得自己当真蠢极。




 江晚吟如此正大光明的抢她丈夫,她不但没发现,反而帮着她。




 “原来那些晚上,你真的是故意的!”




 江华容怒极,高高扬起了巴掌。




 然她的手刚刚抬起,便被另一只手牢牢攥住。




 “够了。”




 是陆缙,不知何时从书房里出来了,面沉如水。




 可他,却在护着江晚吟!




 江华容目光错愕:“郎君你为什么拦着我,你当真被她蛊惑了么,我才是你的妻。”




 “你早已不是。”




 陆缙放开她的手,将手中的大氅替江晚吟披上,替她系好的带子。




 江华容看着他们如此熟稔的样子……




 突然明白陆缙可能不是今晚才知道的。




 她声音发涩,却还是带了一丝希冀:“……郎君,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们姐妹的事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