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秋王旗花下一壶酒

关山月 第68章 剔骨刀(第3页)

不知道是为什么,在那个提着菜刀出了酒肆正门的女掌柜现身的那一刹那,那个背刀也背斗笠的草鞋老人,一瞬间脸色微变,在那女掌柜骂人又骂人的过程里,硬生生一句话都没再说出口。

等到那女子回身进了酒肆,又等到那青衣账房也消失在门口,他就突然从桌边起身,毫不客气一把拽起那个蒙眼的年轻人,急匆匆离开了酒桌,从酒肆前的岔路口上选了一条往北的山道,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就直接离开了。

那个文弱又目盲的黑衣年轻人被老人拽得一路趔趄,好像是碍于老人的手段强硬粗鲁,他实在是挣脱不过,就被一路连拖带拽地带离了此地。

坐在桌边的楚元宵有些古怪地看着那个面色大变的老人,随后有意无意转头看了眼余人。

余人面无表情,只是轻轻摇头,大概是示意不太清楚变故由来。

等到那青衣账房端着两碗油泼面出来,看到那个本来要了两碗面的酒桌上突然就没有了人,就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。

这都不知道是这个月的第几回了,掌柜的嘴上不饶人,要么就是一顿菜刀把人给吓跑了,这个生意是真心的难做!

酒肆后厨里,那个女子掌柜在将两碗面做好了之后,没好气交给那青衣账房端出去,让他端给客人吃,等到男子转身出门,后厨中只剩她一人时,这位女子掌柜就又重新提起了砧板上的菜刀。

她倾耳静听着门外动静,听到那糊里糊涂的青衣汉子果然不出她所料,将那两碗面大量足的油泼面改了个方向,端到了那新到的少年人桌上,她突然就展颜一笑,一双桃花眼眸也因为这个乍然绽开的笑容,带上了一股与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不太搭调的潋滟风情!

随后,心知自家那个傻账房肯定又要在外面墨迹很久,她便安安心心转了个身面向北方,好像是能透过重重叠叠的遮挡物,看到那两个匆匆离开的仓皇身影。

“既然都到了门口,又岂能再让你有跑掉的可能,老娘要杀的人,是能让你说跑就跑的?”

话音还未落,人影已经彻底从那后厨之中消失,悄无声息不知不觉,连刚刚才出门去的那个青衫账房都没有发现任何端倪。

倒是那个好像只在意着手中酒坛里的酒水够不够喝的白衣文士,在那女子消失的那一瞬间,轻轻喝掉了碗中酒,然后摇了摇已经见底的空坛,转过头看向那个青衣汉子,见他刚刚将两碗面放到桌上,就一脸苦恼准备要回身后厨,大概是要跟那女掌柜去唠叨他的生意经,于是就笑着吆喝了一声:“杨先生,酒窖搬酒了。”

……

酒肆北侧的山道上,那个拽着目盲年轻人一路疾行的草鞋老人,此刻脸色凝重,脚下如风。

被他拽在身后的年轻人跟得费力,到最后直接跟不上了,于是干脆就停了脚步装死人,任由那老头一路拖着他前行,脚上那双本来才新换不久崭崭新的步云靴,也因为这个动作而变成了好似犁地的犁铧一样,在山道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浅痕。

老人对此没有任何反应,就好像手中提着一个百十来斤的年轻男子,于他而言如同无物,没有半点压力不说,反倒还走得更快了一些。

这老人一路如此又走出去大约二十多里地,离那座酒肆远远的之后,才终于脚下一顿,随意将那个装死的年轻人扔在了地上,也不管他摔的轻重如何,匆匆回过头看了眼来路的方向,确定了无人追来,这才勉强算是松了一口气。

他们这些山泽野修历来修行不易,不光要削尖了脑袋去抢夺各种机缘法门,还得费心费力为吃喝生计发愁,所谓穷文富武不是一句空话,手边这个年轻人就是他从龙池洲那边绑来的钱袋子摇钱树,只要一日不丢,他就能源源不断从这年轻人家中收来保命钱。

只是最近形势突然变得有些艰难,大概是因为这年轻人背后的那个姓魏的家族被他给逼急了,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,竟然让他们搭上了风雪楼的线路,所以就逼得他不得不从龙池洲那边跑路,一路西行穿过兴和洲再跑到礼官洲。

本以为已经是跑得够远的了,却没想到今日又倒霉再次遇上一个风雪楼中人,他在酒肆那边看到那个提着菜刀的女子那一瞬间,就一眼认出了那把菜刀的来历。

风雪楼能成为正三品的江湖势力,楼中杀手各个能力超绝,在精不在多,但凡接了谁家的订单要杀人,就绝没有轻易让之逃脱的可能。

那个女子手中的那把菜刀,就是楼中某个成名杀手的随身兵器,在江湖上有个大名鼎鼎的诨号叫做“剔骨刀”,无数江湖人虽都没有亲眼见过,但只是听一听故事,就都能清清楚楚记住那菜刀的卖相。

只是老人万万没有想到,风雪楼传说中的那个诨号与兵器同名,威名赫赫的绝顶杀手,竟然会是个相貌平平的女子,实在是让他大出所料。

此刻稍微确定了那女子没有追来,草鞋老人依旧觉得不够保险,此地实在不宜久留,他就准备重新提起那目盲年轻人继续跑路。

但还不等他再次弯腰将那年轻人拉起来,耳边就传过来一个冷冰冰的女子声音,还是从比他更北边的前路上来的。

“你要是再敢碰他一根手指头,老娘可以保证,你那整只胳膊都可以不用再留着了。”
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