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秋王旗花下一壶酒

关山月 第100章 万年一壶酒(第3页)

李乘仙笑了笑,缓缓摇了摇头道:“趁着他们一帮人在那里算来算去,我顺手捡了个漏,不过还没收进门来,只算是混了个脸熟。”

元脩闻言,破天荒表情有些古怪,“所以你迟来了一步,就是因为去见那个新收的徒弟了?”

李乘仙回头看了眼城中,笑道:“我这帮徒弟们现在翅膀都硬了,要打架都不知道招呼我这个祖师爷一声,一个个的自己先偷着跑了,要不然我也不至于像是压阵一样最后才到,还要让人一脸嫌弃说我摆架子。”

元脩不以为意摇了摇头,“教徒弟,就是要盼着一个个翅膀硬了能够自己飞,要是时时刻刻都只能靠你这位声名绝顶的师父撑腰,你那山门就可以直接拆了,留之何用?”

“倒也是。”

李乘仙其实也不是真的生气,本来是想让人眼热一番的,结果遇上元脩这么个听不懂人话的,他等于抛了个媚眼给瞎子看,白瞎了。

白衣元脩提起酒壶抿了口酒,又道:“此刻的形势,九洲之外基本也就这样了,对面之所以处心积虑拿下金钗洲,目的不过也就是为了抢一块落脚之地而已。”

“真正要争天下,他们就必然还是得翻出某些躺在棺材里的老东西,你们在准备手段,他们自然也会,只是看谁的动作更快而已。”

万年前的天地大战,各家各户基本都掏出了所有的家底,若不是那位末代人皇横空出世,强行将其余各家的领头之人打死或打伤,当年那场大战就不知道还要打到什么时候了。

除了那个被造就出来天生没有七情六欲的神族之外,其余的四家全部都是成于九洲的,各自都有一堆棺材板埋在土里,其中装了一大堆的老古董。

当初那位在长风渡口处,准备登上礼官洲陆地的登真天君,跟堵在岸上的李乘仙之间就曾有过一段辩论,其中提到的那些所谓‘坛坛罐罐’,有一部分指的就是这些老古董。

各家存在的年月都不短了,坛坛罐罐就自然谁家都会有,当然也就不一定是人族一脉的坛坛罐罐最结实。

所以真要摔罐子,还不一定谁摔得过谁,就像当年大家都有罐子摔,结果最后却是被一个新出头的末代人皇给结了尾,所以就才会有李乘仙当初对登真天君的那句反问。

光阴流转,九洲天下的历史从未逃脱过“轮回”二字,后一代拿前一代当教训,结果转过头,自己就又成了后一代的教训。

万年岁月至今,天下大势再次有了当年的苗头,有人想重新搬那些坛坛罐罐出来,也就自然还会有人想要有一个新的横空出世。

最后的结果在未曾尘埃落定之前,就不好说到底是谁的办法对,但是老树开新芽这种事,确实从来都不会是件容易事,这也是为何那登真天君会说他不同意的原因。

两家都没办法直接定死对方是错的,自然就会有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对付。

此刻在城头,李乘仙是同意元脩的说法的,而且从某些显现出来的苗头来看,人族这边准备的那个手段,极可能不一定有足够的时间,能成长到为天下大争之世落幕的地步和机会。

天下大势如棋局,对面那个执棋人不光手段用得很快,而且还埋了很多棋子在人间,成了一柄又一柄的妖刀,这一点从那个少年人一路上不断遭人算计就能看得出来。

人族主掌九洲千百代岁月,一直在为了百家争鸣的道争一事耗费光阴,希冀着以此结果为手段,万事亨通源远流长,而对面的执棋人则大概是花在了为棋局造势上。

有心人足足万年的布局落子,一朝现世之后,看起来不温不火,东一榔头西一棒槌,可最后串在一起,是足以天翻地覆要人命的,所谓大运之争,从无手下留情一说。

白衣李乘仙抬起手中酒壶,与那元脩手中的酒葫芦一起,互相致意,分别饮了一口出自同一只酒坛的各自壶中酒。

两人齐齐转头,看向那个重新出现在龙宫之巅的西海龙王。

“九洲之内的事,交给还在其中的人来做,九洲之外的事,先交给守城人来扛。”

——

兴和洲,青云帝国东部的某段山路官道上。

楚元宵抬手遮在额前,眯起眼打量着山道尽头的那座夹在两山之间的帝国边城,终于是长出了一口气。

青云帝国辖境广袤,一行四人一路上走走停停,经过了数月近年,才终于走到了帝国东部边境,再往前走半天的路程,穿过那座遥遥在望的边城,就算是真正出了青云帝国的国境了。

不知道什么时候,八洲陆地上突然就有了一门在各地经营起来的小范围渡船生意,不需要像那些跨洲渡船一样的大规模仙家渡船,而是以某些炼器一脉仙家炼就的赶路法器为车马,只要赶路人能掏得起钱,就会有人专门操控法器帮人翻山越岭,比仅靠两条腿走路要快了很多。

据说这个买卖路数,最早是由做邸报生意的铜雀楼,与四处开客栈的云海间之间搭伙做起来的。

楚元宵一行在之前乘坐某一艘仙家法器的时候,还听了另外一个小道消息,说是这趟买卖的背后东家其实不止那两家,还包括了那座等同于天下共主的临渊学宫,只是并未明说出来而已。

不管消息真不真,此举对那些境界不够,但又不得不走远路的低阶修士来说,确实是便利了太多,就比如此刻的楚元宵一行人。

所以,自从八洲各地开始以赶路法器通行起来之后,那两家明面上的买卖东家确实是各自都赚了不少钱的。

楚元宵一行借此赶到边境之后,只要再穿过面前这道关城,在对面的就是曾经那个到过盐官镇的少年陈奭的来处,也就是相王府的辖境。

楚元宵他们到此的目的,自然是在春山渡口搭乘跨洲渡船去往龙池洲,但是少年有时候也会隐隐有某种感觉,说不准他在此地就又会遇上某个老熟人。

……

相王府,望春城。

自从将赵继成带进相王府之后就久未再露过面的少年人陈奭,今日大清早就出现在了那个赵家子的门口,堵住了他要继续去爬云龙山的脚步。

赵继成如今的进境很快,作为武夫的少年人已经彻底跨过了锻体三境的大关隘,成为了一名聚力境的修士。

日耕不辍的爬山路,帮着他不断夯实武夫根基,所以如今的赵家子也不再会如当年一样,被人堵在墙角里的时候就只能手足无措,除了红着眼眶被人为难,连个还手的机会都没有。

少年有时候爬山爬累了,也会坐在山道上看着面前山下的那座大城,回想曾经在小镇长大的那十来年。

有些人从不曾觉得自己的作恶是作恶,就比如当初的那个小胖子朱禛,大概就从没觉得他将赵家子堵在墙角说几句难听话,能算是什么恶事,但偏偏就是这些不觉为恶的顺手而为找乐子,真正将一个本就家门不幸的少年人,逼成了后来的样子。

赵继成有时候也在想,如今的朱禛,或是那个还呆在凉州没出门的柳清辉,再见到自己的时候,还敢不敢带着一群家丁堵住自己的路?

自己一拳打出去,又能打死几个,像曾经在五方亭路口时那样,揪着自己脖领子发狠的小镇少年郎?
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