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秋王旗花下一壶酒

关山月 第119章 海碗倒扣,海水如酒(第3页)

不算什么正儿八经的官刻正本,更像是某些稗官野史一类的杂书,但有些写在字里行间的诸如背景介绍一类的段落,细读下来还是很有嚼头的。

在这本字数并不算太多的书卷上,关于燕云帝国的介绍不过寥寥百字,但有件事说得很明白,就是这座三品帝国的国姓,正是姓赵。

赵正纶眼见对面这个背着木剑的少年脸色不太好,也不说话,于是就赶忙笑着摆了摆手,“小仙师别误会,赵某并不是为了寻衅而来,只是有些事想与小仙师相商。”

对方话说得客气,但刻意没有提及楚元宵的名字,好像还有一种似有若无的提醒。

楚元宵闻言微微皱了皱眉,“你知道我是谁?”

“这是自然。”赵正纶笑着点了点头,回了一句。

少年闻言脸色就不太好了,对方上来一张口就能说出“寻衅”二字,那就能说明他已经知道了某些事,至少也是知道其中一部分,比如当初北海渡船上那个渡船使赵中宸安排的那一幕,又比如巴山渡口的胡少荣,再比如龙泉渡口的方旭。

楚元宵自忖记忆力还算好,但他并不记得自己之前曾见过眼前人,这种对方知道自己,但自己却不能知彼的处境,让少年人心中有些不太舒服。

“关于你们燕云帝国的局,你应该找的人不是我。”

少年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,语气淡然,也没有要让对方进入客舱的意思。

赵正纶笑着摇了摇头,“小仙师误会了,赵某此来并不是为了这件事。”

楚元宵闻言一愣,看着眼前人,难免有些莫名所以,如果不为这件事,双方还会有别的瓜葛?

赵正纶见状笑了笑,开门见山道:“赵某此来是想与小仙师谈一笔买卖,我想要花钱买下放在你须弥物中的那只鱼龙佩,当然如果小仙师愿意的话,也可以将那根行山杖也一并给我。”

此言一出,楚元宵瞬间就眯起了眼。

当初在盐官镇,白衣少女李玉瑶曾将一枚鱼龙玉佩交给少年,以作为他将来去长安城将那把“大夏龙雀”赎回来的信物。

这件东西在楚元宵出了小镇之后,就从未曾将之现于人前过,因为有些事是摆在明面上的,当初在小镇乡塾中,少年的那两位先生一个处心积虑,一个选择了默认,他们二人针对那个姑娘的算计并无恶意,更是把某些意图都摆到了明面上。

在这件事情里,作为当事人的少年和少女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,甚至是等于选择了默认。

这当然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接受了那个善意算计的结果,只是在当时的双方眼中,相比于那块玉佩放在少年手中的必要性而言,某些自主权很高的事情,在结局未定之前反而不太重要。

不过,从这件事的过程上而言,楚元宵几乎都不需要太过求证就能明白,那块玉佩对于那个姑娘的重要性,远比她当初随意说出口的那个“也算珍贵”四字要高得太多。

那么此刻眼前这个家伙张口就说要买那块玉佩,其意图就必然也不会是什么太好的事情了。

赵正纶见楚元宵拒绝,于是笑着摇了摇头,“小仙师这个决定未免给得太早了些,人在江湖,有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,也不是说你想拒绝就能拒绝的。”

楚元宵看着对面这个一脸笑意,但说出口的话已经带上了威胁意味的读书人,道:“仙家渡船之上,赵公子难道还打算强抢不成?”

赵正纶耸了耸肩,摇头道:“大约一年多前吧,我曾作为燕云帝国鸿胪寺卿,与这白毫渡船所属的那座马鞍渡口谈过一场买卖,所以你想说的那些事,对我的威慑力道其实并不高。”

一直呆在隔壁的那个少女青霜,下一刻出现在门口,拧眉盯着站在楚元宵对面的那个读书人,眼神冰冷。

赵正纶侧头瞥了眼少女,笑着点头道:“练气士七境金丹,确实算很不错的修为了。”

他再次转头看着楚元宵,自信一笑道:“但是我既然要来这里谈买卖,就必然不会不知道你们都是些什么境界,又会有什么底牌,所以你如果不想让你这位婢女白白送死的话,就还是劝她回去关上门,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为好。”

楚元宵眯眼看着这个一步之遥的家伙,平静问道:“所以你是在吓唬我?”

赵正纶将背手提在手中的那本书籍拿到身前,一下又一下轻轻磕碰另一只手掌,“你也可以这么认为,不过我这个威胁,会比你刚才的那个威胁,要实在得多。”

这个读书人打扮的燕云皇室子弟,此刻突然有些惆怅般叹了口气,摇头道:“想不到我一个好好的读书人,有朝一日却要用这种以势压人的办法来买东西,实在是对不起各位圣贤教诲,但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,毕竟掌权的时间多了,就总是最习惯用这种手段的,它也确实最好用,希望你能理解。”

楚元宵定定看了眼对面这个看似装模作样,实则来者不善的家伙,他也真的就转过头看了眼青霜,朝她微微摇头,示意让她回房呆着,不要冲动。

青霜见状微微皱眉,但沉默良久之后还是选择了听从建议,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,也关上了房门。

赵正纶满意一笑,看着楚元宵赞赏道:“关于识时务的那句话都已经被人用烂了,此刻拿出来在这里显摆,会显得我有些跌份,但我还是不得不夸赞一句,你确实懂形势利弊。”

楚元宵沉默不语,但却还是不曾有要掏出那枚须弥物儒字牌的意思,只是微微握紧拳头,一步步退回了船舱之中。

——

龙池洲岳王府。

那位大多数时间都在操心那片自耕田的衣着朴素中年人,此刻正提着一把锄头,仔仔细细给那片田垄除草,精心细致,认真劳作。

田亩之外的田埂上,蹲着个黑纱蒙眼的年轻人,他好像也不太着急与这位绝顶王侯搭话,反倒像是个监工在盯着佃农劳作一样,“看着”那中年人的每一个动作。

中年人有些无奈,微微直起腰身,锄头拄在地上,双手搭在长长的木柄顶端,转头看着那个一脸笑意的年轻人,道:“你就不能换个人坑?我都破例帮了你那么大一个忙了,你还想如何?”

魏臣笑了笑,“殿下这话说得我就不爱听了,你明明是帮了龙池洲百姓一个大忙,怎么能携恩图报到我这里来?”

中年人挑眉一笑,“你不是龙池洲的?”

年轻人回以一笑,“我也可以不是。”

中年人摇头苦笑,转过头望向南方天幕,“坏规矩的事果然是不能做的,有一就有二啊…”

蒙眼年轻人依旧蹲在田埂上不挪窝,满脸和煦,笑意热络,“其实也可以是好事成双。”
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