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三章(第2页)





景元帝冷淡地看了他一眼,语气森凉:“没有。”




宗元信激动得差点要把自己的胡子拽下来,“您还说没有,如果没有,那您现在的脉象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



()“你才是医者。”




宗元信气得从窗口里翻出去跑了。




宁宏儒看着宗元信离开的方向,低头看着景元帝:“陛下似乎有点逗过头了。”




景元帝冷冷看他,宁宏儒立刻闭嘴。




只是他的心里,还是乐开花。




这要是在从前,别说是逗弄人,景元帝只会冷硬地让宗元信闭嘴,做该做的事情,哪可能这么你来我往说上几句。




就算只有几句,这也是细微的一小步,破冰的一大步。




宁宏儒几乎如斗鸡一般精神抖擞盯着景元帝,皇帝阴森森地说道:“再看,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。”




宁宏儒立刻低头。




虽然他跟在景元帝的身边,的确见证过无数的血腥残酷,自己也曾参与其中动过手,不过他没有多少折磨人的兴趣。




尤其是这几天,他还真的挖过人的眼睛,呕,那种感觉真的有点令人反胃。




尤其还要再盯着景元帝,当那双靴子踩碎那两颗血淋淋的眼球时,宁宏儒恍惚觉得自己的眼睛也跟着刺痛起来。




他在心里朝着自己龇牙,这不能够怪他,谁让陛下就是那么容易让人感同身受。




那种怪异的狂热,几乎如同一把火,轻易点燃心人里的杀戮。




不多时,宗元信又翻了回来。




他拍拍自己身上的草屑泥土,咳嗽了声,板正地说道:“陛下,臣是您的大夫,要是您什么都不说,只靠臣来猜,就算医术再高超的人都没办法解决。”




他最近有点沉迷于那些送来的虫奴。那些虫奴非常,非常有趣,在他们的身上,宗元信提取到了不少蛊虫,甚至看到了拿它们入药的可能。




就算不做成药,若是能控制某些蛊虫,说不定还能拿它们来治疗一些体内的肿块……宗元信的想法总是有点天马行空,但并非不切实际。




忙于虫奴,忙于解救,宗元信有点忽略了景元帝,可不代表他会真的忘记病人。




尤其这一次,还是景元帝主动找他。




这简直是个奇迹。




换而言之,也就是出了某些,依着景元帝这么冷硬的脾气都觉得古怪的事。




宗元信简直想掐着景元帝的脖子,逼他赶紧把话说出来。




良久,到宗元信都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时,景元帝才不紧不慢地说道:“寡人想杀了他。”




宗元信的眉头一动都没动。




这不稀奇。




景元帝杀个人怎么了?




他哪一天说自己从此改邪归正,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了,那宗元信肯定要立刻逃离皇宫——那个时候,景元帝怕是真的疯了。




宗元信拿出这辈子不会再有的耐心,“然后?”




“寡人想吃了他。”




依旧是那么冰冷,压抑,几乎没有半点感情的声调,就好像冰冷的雪,或者僵硬的铁,什么都好,带着一往无前的残酷。




宁宏儒像是意识到了什么,脸色微




动,轻轻看向宗元信,很显然,这位宗御医还没有意识到,景元帝在说的是谁。()




宗元信:……其实,臣不太建议同类相食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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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不是出于道德或者礼法的束缚,是纯粹出于医者的建议。




“臣曾见到过,有人给牛喂食了病死的牛的肉,然后,那头原本健康的牛,紧接着就疯了。”宗元信咬着嘴巴思考,“臣没做过太多的尝试,不过几次试验下来,这很危险。”




景元帝听了宗元信的话,却是笑了起来,那种笑容带着古怪的满足感,又像是扭曲着人皮,才能勉强挂上的微笑:“这不正好?”




宗元信这下真的要怀疑景元帝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,这和他刚才的问题有半点关系吗?




他真的不是很想知道,景元帝除了杀人外,又发展出某个吃人肉的爱好。




杀人?行,也不是没有暴君如此;可吃人?就算再开明的人,都无法接受。




“他会使得寡人染病,然后因其而死,而在濒死之际,他与寡人一起,存活在寡人体内……”




宗元信越是听,越是目瞪口呆,一时间,他恍然大悟,一双眼睛疯狂地在景元帝和宁宏儒的身上打转,就算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他在大声呐喊——




景元帝疯了。




当然,所有人都知道景元帝是一个疯狂的人,但是他之前没疯得这么,这么……




一时间,宗元信被他的话震撼住,想不出什么话来打断,更有一种想捂住耳朵的冲动。




“陛,陛下……”宗元信忍无可忍,打算暴起的时候,对上望过来的一双黑眸,一瞬间又反射性露出假笑,“臣觉得,您……应当没想过,真的要这么做吧?”




那双漆黑的眸子,将宗元信吓得出了一身冷汗。




在,闹出那么大的阵仗后,没谁会不知道有这么个人。




或许不足以知道他的名字,对于那些底层的,无关紧要的宫人来说——可对于朝臣,对于后宫妃嫔,这个人,这个存在,以飞一般的速度流传着。




惊蛰。




宗元信当然知道,景元帝在说的,就是惊蛰。




他其实还,挺喜欢惊蛰。




年纪虽然小,却活泼可爱,用这样的形容来评价一位小郎君,想必他听到后不会多么愉悦,可他身上那种纯粹自然,足以让任何一个人轻易喜欢上他。




所以,的确是可爱。




只有可爱,柔|软的东西,才会叫人放松戒备。




宗元信可不想某天景元帝狂性大发,真的将人杀了吃了。




景元帝的沉默,比之前还要久。




他叹息一声,带着难以掩饰的遗憾:“寡人不舍得。”




宗元信的嘴角抽|搐了一瞬,很想对此说些什么,可他到底还是压住了自己的冲动,继续引导:“陛下,这些冲动,是最近服药后才出现的吗?”




这世上都能出现稀奇古怪的蛊虫,那被药性诱导出吃人的欲|望,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。




()景元帝淡淡说道:“不。()”




他下意识摩|挲着腰间的荷包,那个荷包已经被他摸得很旧,就算颜色也有些褪|去,但景元帝一直都将它带在身边。




这种小东西时常会换。




当一个旧了,另一个就会及时补上,做工也从粗糙,到了精湛——尽管那比优秀的绣娘,还是差太远——然景元帝随身只会带着这些不堪入目的小玩意,不管再丑陋,再难看。




那优美修长的手指,总会在不经意间把玩着,这或许是它们陈旧得那么快的原因。




与手指的接触,让它们多出不少不必要的摩擦。




寡人一直想这么做。()”景元帝终于承认,带着某种怪异的腔调,“只是从前能压住,那种摧毁他的渴望。”




宗元信没从皇帝的声音里听出哪怕一丝的忏悔和内疚,那更像是某种无法克制倾吐出来的欲|望本身。




他没忍住颤抖了下,感到一阵寒意。




宗元信的嘴巴张张合合了好一会,才算找回自己的声音:“……好吧,就,好,我明白了。”




他点着头,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明白了什么,总之景元帝找上他,是想让他帮忙克制……这种忤逆人伦的渴望?




不得不说,宗元信这辈子头一次觉得,他的医术好像不足够高明。




……不是,这也要找他吗?




他回想着自己刚才诊出来的脉象,疯狂地眨眼……行,看起来的确是……怎么说,有那么一点关系,不然宗元信不会察觉到景元帝近来太过肆意。




只是他万万没想到,皇帝陛下的肆意,居然是表现在这上面。




离谱!




“除了这个外呢?”宗元信一旦找回属于医者的状态,语气就有点不太一样,“陛下,您既然都找臣过来,那在这些事上,想必也不会隐瞒吧?”




景元帝沉默了一瞬,慢吞吞地看向宗元信,“寡人没有自信。”




即便是宁宏儒,在听到这话,都险些将眼睛瞪掉下来,就更别说是宗元信了。




皇帝的声音带着不疾不徐的语速,要不是那话真的是他说出来的,难以想象会是怎样的不自信,“寡人想要他,但若没能控制住呢?”景元帝在说的,仿佛不是什么淫|邪,隐秘的事,更像是某种血腥盛宴的开席。




“你们清楚寡人会怎么做。”




景元帝过去残酷的遭遇,并不代表他现在的本性也是柔|软天真,相反,不管他的过往到底如何,现在的景元帝的确是个无情之人。




他不在乎杀人,也并不享受杀人,仅仅只是他想这么做。




有时候,这也是平息欲|望的手段。




这往往是惊蛰引起的。




嘘,这是一个永远都不能让惊蛰知道的秘密。




这不会是那种“杀了家人”的天崩地裂,却也会是痛苦不堪的挣扎。




景元帝不会让惊蛰知道这件事。




永远。




他真的上头时,他会如此




(),可要是落在他怀里的人是惊蛰,要是他没能忍住那种疯狂的渴望?




哈,最好不要这样。




宗元信退出来的时候,朝着宁宏儒使了个眼色,两人几乎可以说是心照不宣。




宁宏儒亲自出来相送宗元信,站在廊下,一个不会被人听到声音,正巧,也不容易叫人看到嘴型的地方。




“我怎么觉得,陛下坏得更加厉害了?”




宁宏儒瞪了眼宗元信:“莫要说胡话。”




宗元信:“这哪里是胡话?你难道敢拍着自己的心口,与我说你没觉得刚才陛下不太对?”




宁宏儒犹豫着,其实他隐隐觉得,这件事或许和昨日景元帝去做的……有关。




景元帝带上石丽君去的地方,宁宏儒心知肚明。




是因为那么长久以来,景元帝无处发泄的怒火,终于有了倾泻的地方?




慈圣太后死了,先帝也死了,太后是唯独一个活着,却还不断在景元帝眼前蹦跶着,提及那些烦闷旧事的人。




他就该知道,先帝从前的暗卫旧部,肯定有人倒向太后,不然有些事情,定不能被太后所知。




……陛下是因为终于能够折磨太后而……不可能。满足?或许,为此失控?想都别想。




那到底是为什么?




“是惊蛰?”宁宏儒一直不说话,宗元信就只能自己试探着猜测,“千万别告诉我,人其实已经死了。”




宁宏儒冷淡看了眼宗元信:“你死了,陛下都不可能让他死。”




“说不定呢,没听陛下刚才的话,听得我都害怕。”宗元信没忍住摸了摸自己胳膊。




他算是个没什么道德的人,只是选择了做医者,大多数时候,他会尽量做个正常人。以他这么混不吝的性格,都差点受不了景元帝说的话,足以听得出那森冷的语气多叫人惊惧。




宁宏儒冷冷地说道:“你最好祈祷不会发生这样的事。”




宗元信挑眉,听出宁宏儒的未尽之语。




只是宁宏儒不打算再说下去。




曾经皇帝陛下是真的没多少活着的欲|望,他登基,更像是一场刻意为之的戏码,他没多想要这皇位,却恶劣地想要看到先帝惊恐的表情。




哪怕太后都觉得,先帝是临死前太匆忙,或者是保留着某种对慈圣太后盲目的爱意,才没有留下遗诏——然而,实际上不是这样,先帝尝试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