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九章(第3页)





“赫连容!”




见他气得直呼大名,赫连容轻轻笑了笑,有些恶劣地说道:“温饱思淫|欲,这几日的休养,反倒让惊蛰思念不已么?”




惊蛰气得踹向赫连容的小腿,留下个脏兮兮的脚印,转身就走。




赫连容如影随形,就跟在惊蛰身后,那悄然的姿态,就如同一道暗影。叫人甩不开,也逃不走。




吃饭的时候,气氛也是尴尬。




明雨从头到尾都没出现,只有惊蛰和赫连容对坐,看着那人慢条斯理的模样,惊蛰又是恼,又是没忍住打量。




这人看起来,怎么感觉瘦了些?




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。




惊蛰在心里嘀咕着,到底没忍住给男人加菜,最后连整个碗都堆满了,这才回过神来。




……天,这分量比男人的饭量还多。




赫连容悠悠看了他一眼,对这整碗的饭菜没什么异议,倒是真的吃完了。




惊蛰没忍住:“你别吃撑了。”




赫连容吃完后,将惊蛰给拖起来,愣是绕着庭院走了几十圈,就说是为了消食。




惊蛰扼腕,他俩不得已并肩散步,时不时胳膊磨蹭几下,次数一多,他那一惊一乍的毛病




,到底是好了些。




惊蛰在心里长出口气,只觉得自己丢脸。




冷不丁,赫连容抓住惊蛰的胳膊,慢条斯理地说道:“这不怪你。”猛被拉住的时候,惊蛰的身体还是下意识颤了下,过了一会,才慢慢平复下来。




赫连容继续道:“是我做得过分。”




惊蛰低头看着如水的月色,抿着唇:“……你还知道过分。”




赫连容神情淡淡:“忍不住。”




惊蛰这小狗头猛地就抬起来:“你从前不都,不那什么吗?”




何来忍不住之说?过去几年那不是忍得好好的?




赫连容理所当然地说道:“之前忍得多,现在忍不住。”




这开了荤的怪物,哪有再吃素的道理。




歪理!




惊蛰又踹了他一脚。




赫连容既挨了两脚,到了晚上睡觉时,就说被踢伤了,定要和惊蛰一起歇息才能好。




听完那话,惊蛰手里的茶盏险些摔了,目瞪口呆地看着赫连容。他横看竖看,这不要脸的骚话,竟然真的是这面无表情的人说的。




这人是怎么做到表里不如一的?




震惊之下,惊蛰被推上了床,就连躺下来的时候,人也是晕晕的。




赫连容给惊蛰压好被角,淡淡说道:“早些睡,今夜不动你。”




惊蛰拽着被褥沉思片刻,“真不动我?”




赫连容冷淡看了他一眼,两根手指掐住惊蛰的脸,“你要也成。”




惊蛰飞快摇头,甩开赫连容两根手指,然后掀开被子,一溜烟钻进赫连容的怀里。




他能觉察到,赫连容的身体跟着僵硬片刻,许是没闹明白惊蛰这做法。之前抗拒不已的人,不还是他自己吗?




惊蛰理不直气也壮:“你不是说不动我?”那他就要这么睡!




这是本着对男人的信赖。




呵,信赖。赫连容微眯起眼,压住了他的肩。




“呜呜,呜呜……”




不是说,不动的吗!









一觉睡到日上三竿,惊蛰这才爬起来,诚如赫连容所说,男人的确是没动他,就是在睡前把他亲得快断气。




他的脖子都快断了。




惊蛰爬起来的时候,赫连容竟是还没走。




只是在书房里,不知在看什么公务。




惊蛰路过,趴在窗边和他说了会话,这才溜溜达达去厨房弄点吃的。正好明雨在,他们两个蹲在角落里偷吃。




惊蛰:“为何我们得蹲在这里?”




明雨:“大抵是在御膳房蹲习惯了。”




惊蛰:“可这是我家。”




明雨:“你不想蹲,你起来就完事了。”




两人在拌嘴,突觉寒意。




猛一摇头,发觉赫连容就站在门口。




惊蛰下意识站起来,几步跨了过去,有意无意地拦在明雨的跟前,把手里的桃花酥递过去:“吃吗?”




赫连容屈尊咬了口,惊蛰才继续说。




“每次吃这东西,总会想起我娘……”




他见赫连容的眉头微动:“你娘?”电光石火间,惊蛰几乎和他想到一件事。




惊蛰微红着脸说道:“至少我娘做糕点的手艺,的确是不错。”至于他做饭的手艺,那就勿要多提。




见赫连容的眼底有淡淡的笑意,惊蛰这才松了口气,忙不迭将这个醋罐子带走。




要了命,怎么感觉赫连容这醋意越发没边了呢?而且还非常黏人,从他在书房跟他说话到现在过来吃饭,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,就找了过来。




惊蛰思忖,没思出个所以然来,下午还和白团玩了几个时辰。




好歹赫连容没连狗的醋都吃。




就只是偶尔幽幽从书房看去几眼。




这一下午,惊蛰发现,白团最喜欢的就是钻狗洞,出去溜达一会,再带回来点乱七八糟的东西。




这些全部都堆在它的秘密洞穴——也就是桃树下,有个凹陷进去的树根坑。




惊蛰原本没打算抄它老窝,谁成想,它把惊蛰一颗墨玉也叼走了。




那墨玉不是赫连容最开始送给他那颗老大的玉石,而是后来送的一串。惊蛰拆了几颗,收在荷包里。




结果也不知怎的,被白团给掏出来。




惊蛰追了一路,连府门都大开,进进出出跑了好几回,这才发觉它给藏树坑里去了。这小狗藏完东西之后,还转过头来得意洋洋地看着他,好像觉得这样子就万无一失了。




惊蛰叹了口气,索性撸起袖子,和明雨一起掏了。




小白狗很震惊,呜咽了声。




呵,之前万无一失,不过是院子里的人懒得动而已。于管事别看着是个糙汉子,实际上还挺喜欢这些小动物的,纵容得很。




惊蛰掏了几次,发现这树坑底下藏的东西居然还不少,大到石头骨头,小到乱七八糟的珠串,居然还有一封皱巴巴的信。




惊蛰摸了好一会,才找到了墨玉。




明雨看着这地上的脏乱,没好气地说道:“你既要养着它,还是把狗洞堵上,还有这树坑,也想办法填下。”




惊蛰深以为然,拍了拍袖口。




此时已是黄昏,地上乱糟糟的,惊蛰和明雨两人收拾了下,抱着还在呜咽的小白狗躲到后院去。




后院也有门,小白狗被放下来后,就一直抓着那地方挠。尖锐的爪子摩擦着门,听起来有点刺耳。




惊蛰在那打水清洗了下自己,想起那封脏兮兮的信,一边顺手拆了,一边去给白团开门。




他隐隐约约听到外面好像有动静。




像是铁器摩擦的声音,又有点奇怪,好像很闷,更是……




一打开,白团就猛地呜咽了起来,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,让惊蛰蹙了眉,低头一看,依靠在门上滑落下来的,竟是一个年轻男人,身上也不知道哪里受了伤,看起来满脸血污。




……是了,刚才那一




瞬,听起来更像是,砍在肉上的声音。




惊蛰奇怪抬头,四处打量,这后门难道还有其他人?他这是逃过来的?




可空荡荡的,没有其他人。




那声音是怎么回事?




那人手握兵器,已经失去了力气,原本是依靠着门才能支撑。惊蛰一打开门,他就摔倒下去。




惊蛰蹙眉蹲下来,正要试探这人的鼻息,就看年轻男人猛地抬起头,一把攥住惊蛰的手腕。




那力气很大,疼得惊蛰微微蹙眉。




这年轻男人看着有点面熟,待看清楚惊蛰的模样,当即松了手,喃喃说道:“原来你住这?()”




他一边说着一边四处打量,好像还在害怕那紧随而来的攻击。不知道为什么,这门一打开的时候,那些人就消失了。




就好像刚才招招要命的袭击,是他的错觉。




惊蛰心中警惕,你认得我??()?[()”




“……前两日,在客栈偶然一见。”年轻男人,也就是文宣咳嗽了起来,“……等等,你是不是认识关中?”




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,又抓住惊蛰的手腕。这人那天出没客栈的时候,身边带着的那些人也是好手。




一瞬间,文宣好像燃起了希望。




“我师傅,我师傅被那群人骗了,他们下的镖,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!”文宣的脸色扭曲起来,“他们骗了师傅!”




惊蛰蹙眉:“你师傅是谁?”




他一边说着,一边低头扫过自己的胳膊,正想说自己手疼,让他松开的时候,那视线正好对上手里刚撕开的书信。




“文经兄亲启……一事相求……柳氏、岑良……若是亲缘……美满……亦是……”




那一瞬,惊蛰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僵住了,耳边的话几乎听不清楚,只剩下嗡嗡的细响,好像有无数浪潮拍打而下,几乎将他彻底埋葬在海底。




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。




“……镖局……张家,在同州……那些人骗……”




渐渐的,文宣的话,才一点点落在惊蛰的耳边。




惊蛰反反复复看着信中文字,柳氏,岑良,张家镖局……刚才这年轻男人说什么来着?




张家镖局?




惊蛰猛地抬头,眼睛明亮得如同有火在烧,那种好似雪地渴慕着火焰的绝望神情,一瞬间震住了文宣。




“……你刚才说,张家镖局?”惊蛰的声音轻轻,好像怕打碎了什么,“你师傅,姓氏名谁?”




“张世杰。”文宣道,“他叫张世杰。”




张世杰……张世杰!




竟会是这个名字。




惊蛰抓着信纸的手哆嗦起来,张世杰,柳氏,岑良……这几个名字不住在他耳边盘旋,那种慌张又害怕的感觉,竟是让他连最关键的一句话都没敢问出来。




……柳氏和岑良,可是在张家伯伯府上?




就在那一瞬间,惊蛰莫名惊悚起来,仿若有什么可怕的存在突然出现,以至于他的身体




()都开始颤栗。




跑。




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提醒着。




快跑!




可为什么?




幽深处,几条人影悄然出现,跪倒在门外。




……这些人,是暗卫?他们为何在这时候出现?




惊蛰死死地看着这几个人,他们出现的方式根本琢磨不透,仿佛是融在影子里面悄无声息的跳跃出来。




为什么,他好像在他们身上,闻到了淡淡的血气?




与这年轻男人身上的,如出一辙?




这几个人出现的时候,年轻男人分明紧张起来,立刻抓住了武器。他右手捏着刀具,左手却牢牢抓着惊蛰的手腕,示意他躲到自己身后去。




……他在害怕?




惊蛰觉察到,从这年轻男人身上蔓延过来的,是莫大的惶恐。就好像身前这几个人,正正是他的敌人。




“请主子赐死。”




有沙哑的声音传来,惊蛰定睛一看,说话的居然是那几个暗卫。




他们难道是惊蛰的暗卫?不,不是,惊蛰的暗卫不该是甲三?




这里的人数,不对劲。




他们的主子,不是惊蛰,他们请求赐死,是因为……他们没有做到该做的事。




那什么是,该做的事?




那扑鼻而来的血腥味,有些令人作呕。




沙沙,沙沙的轻响。




惊蛰感觉自己的身体完全僵住,竟是连回头都不敢。一种莫大的惊恐笼罩着他,却不知为何而起。




……他为什么,会这么害怕?




那沙沙的声音,还在响起,身后的男人好似也跟着矮下|身来,越过惊蛰的肩膀抓住了年轻男人的手。




轻轻的,一声脆响。




大手拧断了那人的手腕。




那残暴,粗戾的方式,仿佛异常憎恶有人触碰到惊蛰。




年轻男人连抵抗的力量都没有,就惨叫着软倒在地。那身子滚下台阶,抱着哆嗦起来,却拼命抬起头,看着门内那古怪的组合。




那小郎君的身后,也同样跪着个人。




他高大的身影,几乎把小郎君整个人都笼罩进去。血色的残阳,在这门槛处交汇着,如同阴阳的差别。




那人就像是一道可怕的影子,牢牢地吸覆在小郎君的身上。那自肩膀上抬起来的脸庞,如此苍白俊美,仿佛一张虚伪冰冷的人皮,连一点鲜活的人气都不存。




“惊蛰,你在这里做什么呢?”




冰凉,丝滑的声音,从惊蛰的耳根响起,在这黄昏交接之时,竟如同鬼魅,带着阴冷的恶意,冻得人遍体发凉。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