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9章 十年父子(第3页)

 本以为偷得一线生机,是福大命大,却不想转瞬之间,便显现出下世的光景。

 如此苦痛,哀嚎声听得人心慌,以至于让人疑心,要是当初当场毙命,似乎也未必是件坏事。

 烧至六七天的时候,宫保南把江小道叫出屋外,沉吟着低声说:“小道,准备后事吧。”

 上好的棺木、寿衣都已齐备,可江城海却又始终吊着一口气不死,仿佛是半生作恶,临到这把岁数,便把该还的债,全都还回去了。

 期间,奉天不少线上的合字,也纷纷前来慰问、探望。

 江小道和胡小妍守在老爹身边,近乎寸步不离,生怕一不留神,便错过了最后一面。

 许如清刚刚痊愈不久,日夜听着江城海哀嚎不止,神经便跟着紧绷起来,时不时就要犯病闹上一阵。

 总而言之,这一大家子端的是鸡犬不宁。

 这年,自然也是过不下去了。

 烧至

 能试的都试了,仍旧徒劳无用。

 这天夜里,院子里站满了江家的骨干:关伟、宫保南、赵国砚、韩心远、钟遇山、四风口并一干打手,以及苏家派来的帮手。

 江小道面沉似水,跟胡小妍四目相对,随后静悄悄地走到炕沿儿,默不作声地看向眼前这座大山——这座曾经让他仰仗、倚靠的大山!

 如今,这座大山垂垂老矣。

 江城海的脸上不再有当年的强横,只剩下哼哼唧唧的呻吟。

 十年父子,往昔的一幕幕,如同跑马灯一般,在眼前一闪而过,最终化作一声叹息。

 “爹!咱不遭罪了,儿子小道,送你一程吧?”

 江城海的胸脯剧烈起伏,唇边发白,嘴角上残留了干黏的唾沫。

 他哆哆嗦嗦地举起干枯的右手,冲炕梢处的大衣箱指了指,口齿含混地说:“那……那个、那个……”

 “哪个?”

 江小道皱起眉头,缓步走到炕梢附近,掀开衣箱,往里一看——却见一件崭新的呢子大衣,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最上面。

 这是那年六十大寿,江小道送给老爹的礼物。

 因为买错了衣码,江城海一直没法上身,可眼下饱经病痛折磨,除了伤口浮肿以外,整个人瘦削下来,竟变得合身起来。

 江小道背对着老爹和媳妇儿,小心翼翼地捧出呢子大衣。

 “吧嗒!”

 细微的声响,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大衣上,砸出两个深色的圆点,在呢子面料上迅速晕开、渗透,最后消失,仿佛从来也不曾出现过。

 江小道放下大衣,稳了稳心神,从怀里掏出匣子炮。

 江城海忍着剧痛,拉住小道的左手,用拇指摩挲着儿子的手背,断断续续地说:“小道……有、有什么事儿,听小妍的……好好过……像个爷们儿一样……”

 江小道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。

 胡小妍别过脸去,哭了。

 枪口缓缓抬起,父子俩的最后一段对话——

 “爹,多谢照顾,你休息吧!”

 “嗯!”

 “砰!!!”

 如果说,“弑父”是一个男孩转变为男人的必由之路,江连横便合该从此开始。

 刺耳的枪声响彻夜空。

 院子里漆黑一片,众人应声跪倒在地,齐刷刷地抱拳喝道:

 “海哥辛苦!一路走好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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