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要是在喀吾图生病了的话 ……(第3页)
后来总算打开了,为此他都笑出声来了。然后微笑着抬起头,仰着下巴,伸手进去摸索。再一拖,像变戏法似的拖出来一条长长的,似乎是没有尽头的一串花花绿绿的塑料包——哦,是“儿童感冒冲剂”。他又接着在抽屉里摸,摸出一个老花镜,端端正正戴上。然后用圆圆粗粗的手指捏着那些串连在一起的冲剂包,一个一个,慢而认真地数。当数到十五或二十包的时候,不小心数差了,只好从头再来。那个坐在对面的父亲也帮他一起喃喃念着:“……八、九、十、十一……”——看着两个大男人如此耐心而郑重对付这么一个两位数内的数字,实在有趣……
他们就那样没完没了地数啊数啊,听他们数到三十包时,心里不由得同情起那个可怜的病孩子了——恐怕他的病好过十天之后,还在不得不努力服用剩下的……终于数完了,我们的胖医生一手捏着数出来的最后一包药,另一手慢吞吞地摘掉眼镜,又慢吞吞地在抽屉里摸半天,这回是一把剪刀——他的抽屉真是百宝箱一个。
剪刀当然是用来把那些连在一起的药包分开的,可他一剪刀下去,却把一包药从中间分开了,细碎的药粒撒了一桌子。看来,眼镜摘得太早了。
他嘟噜了两声“不”,慢吞吞地把那些撒落的颗粒在桌面上聚拢成一堆,从一只手抹到另一只手的手心。
我当然会认为他要把它们扔弃不要了。但是他只是那么撮着,一点儿也没有想处理掉的意思。
接下来我想他也许会找张纸什么的来把它包起来吧!他也的确试着这样做了,他东看看,西看看,又在空空的桌子上摸了摸,最后作了一个“实在没有办法”的手势,直接把这撮药粒从自己的手心倒进了那个可怜的父亲手心里。
接下来我又想错了——他给人家弄坏了一包药,总该会给人家再补一包吧,可是——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剩下一长串药有条不紊地全部收了起来,给抽屉仔细地上了锁……那倒霉的父亲用手心捏着那撮药,左也不是,右也不是。
只好伸出舌头把它舔掉了。
接下来就轮到了我。要不是我还处在惊奇之中尚未反应过来,就早溜了……我想我至少还得再修炼二十年才能达到当地乡亲们的功力。现在还不行,见山是山,见水是水,动不动就大惊小怪……于是我就绝口不提生病的事了,我直接找他要螺旋霉素。
这回倒很顺利,除了贵一点,倒是没出什么意外。
但是找钱时他少给我找了三毛钱。
其实也就三毛钱而已,我会当是他上了年纪,不小心找错了。我站起来要走了,可他这时偏偏要给我解释一下:“那三毛钱是手续费……”
手续费?没听错吧?我自己来买药,一手交钱一手交货,也没让他诊断,没让他动用他的专业知识开药,哪来的手续?
他想了想,又说:“是挂号费。”
我捏着那盒药从他家出来,顶着大太阳想了很久。他们家的鸡也不怕我了,围着我刨土扒食的,还啄我的鞋带,扬得我裤脚边上扑了一圈白白的灰。他家的小儿子还在阳光下安静地、汗流如瀑地干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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