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69 章 黑暗五月⑥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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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礼堂二楼,宴会厅。

 光影浮动。

 红色幕布慢慢从舞台两侧升起,歌舞剧演员穿着繁复的演出服,轻启歌喉。

 观看歌舞剧的人很少,简单一条长桌之隔的舞池中心,另一出戏剧正在上演。

 高高在上的少爷们挑选着看中的羔羊,邀请对方共舞一曲。

 无数双惊慌的眼睛尚未收回,便被迫滑入舞池,僵硬的旋转着,人群发出嬉笑,“看这群特优生,真有意思。”

 “那个不是西兰家族的小少爷?听说西兰家族马上就要破产,连小儿子都保不住咯……”

 人声隔着台阶,传不上高台。

 牌桌左右,侍者端着托盘恭候,操牌手安静站在牌桌一角。

 法比安收回目光,今晚的晚宴由他呕心沥血策划,现在已经被毁了。当纪彻、路易和傅启泽联手出现时,无论其他人内心如何做想,有他们三人在,法比安注定只能低下头做人。

 “黑桃3。”纪彻翻出一张牌。

 法比安连忙敛下心神,打出草花5。

 路易和费祎接连出牌,两个人显然都心不在焉,桌面相隔甚远,深绿色桌布颜色浓郁,路易脸上含着浅淡的笑容,费祎面色苍白、几乎快要僵硬成木头。

 ……丢人现眼。

 法比安眼神阴沉了一瞬。

 站在纪彻身侧的操牌手道,“纪少赢墩。”

 他将场上四张牌收拢,放在纪彻手边。

 纪彻低垂着眉眼,散漫靠在沙发内,深黑夹克领口拉至下颌,他整个人冷冽而又漠然,修瘦指骨间转着一张牌,牌面若隐若现。

 法比安深吸一口气,再次打出一张牌,被他不咸不淡地将吃。

 一晚上从德扑打到梭.哈,再从梭.哈打到桥牌。

 法比安已经记不清自己输了多少筹码。

 他甚至不敢赢。

 一些明显优势的牌局也要被他绞尽脑汁喂给乱打一通的纪彻,情绪濒临爆发,却又不得不牵起笑容继续作陪。

 “继续,”法比安朝荷官抬手,“下一轮。”

 荷官上前洗牌。

 纪彻脸色很淡,看不出他对牌局的结果满不满意,他在喝酒,法比安偏好浓度高的酒精,比如威士忌、白兰地,冰杯内盛着浅浅一层褐色酒液,味道辛辣。

 纪彻只喝了一口便放下。

 法比安扯起笑容,问他:“下一轮还

打桥牌?”

 “输牌的感觉怎么样?”没急着回答,纪彻转着酒杯,问他。

 法比安感觉气血上涌,输就算了,现在还要被人嘲讽,他强撑着笑,“还挺好玩的,下半年我就要去迦蓝念书了,有机会跟你和路易打两把牌,我自然要奉陪到底。”

 路易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名字,又似乎没听见,他左手佩戴着宽大古朴的尾戒,撑着下颌,金发柔顺的半垂,依然噙着笑意。

 费祎被他看的身心发冷,如同被一只色彩斑斓的毒蛇盯住,低着头不敢作声。

 “确定吗?”纪彻漫不经心地侧过头。

 法比安一时没反应过来,“当然,迦蓝大学的通知书统一下个月派发。我先去等你们一年,一年后大家还是校友。”

 “迦蓝大学的法律专业确实不错。”

 法比安神色微顿,……纪彻怎么知道他报的法律专业。

 “可惜了,”心跳在这一刻不祥的跳动,法比安立刻抬起头,听纪彻淡淡道,“专业好是好,每年刷下去的人也很多。”

 笑容彻底消失,不详的预感化作实质,法比安不再掩饰眼底的情绪,又惊又慌:“纪彻!”

 有心起身,荷官和操牌手同时摁住他左右肩膀,法比安心底发冷,立刻低头扫视宴会厅四周的景象。

 他亲自安排的人手早已消失不见。

 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这间宴会厅内的人全部换成了陌生面孔——

 是纪彻的人。

 进入圣德尔的第一课,就是学会识时务。

 冷汗渗出额头,只僵硬了短短十几秒,消失的笑容再次挤出,法比安真诚地看向纪彻,“……阿彻,大家这么多年的交情,我要是哪里做的不对,你可以直接和我说。”

 “那就直说了,”纪彻语气平缓,撩起眼皮,看着他:“我听说你明晚准备举办露天派对,还邀请了全体特优生。”

 全体特优生……?

 法比安立刻想通关窍,在心底暗骂一些人是墙头草,“好吧,我承认,我确实对你的小宠物很感兴趣。”

 纪彻没有说话,晦暗不明的光影从他脸上划过,分界线深冷而清晰。

 法比安轻轻松了口气,以为他是默认,“不过我可以保证,绝对不会动你的人一下。阿彻,或许你不知道,现在学院有一个快六百人的讨论组,里面谈论你的声音……十分难听。”

 至于有多难听——

 法比安回忆了下,争风吃醋、绯闻

男友、被分手之类的话语,对于一名心高气傲、家世显赫的继承人来讲,已经算得上诽谤和污蔑。

 “我是想帮你创造机会,对待这些不听话的特优生,其实只要狠下心,吓一吓他们就好了。”

 “怎么狠下心。”纪彻声音很轻,像是在求问。

 法比安已经找回平日里的节奏,他放松了身体,以为身后两人会松开对他的束缚,然而荷官和操牌手无动于衷,掌心的力度甚至隐隐加重,骨头都被挤压得作痛。

 法比安嘶了声,忍住没发脾气:“我记得你以前养的小宠物都挺乖的,领着去几趟宴会,回来后都会老老实实听你的话,这一个之所以这么不听话,肯定是那些宴会不够狠。”

 纪彻似乎笑了下,深黑平静的目光望着他,道:“然后呢。”

 “然后就像你曾经那样,”法比安说:“玩些小游戏,或者让他帮你跑腿,享受一些特权带来的便利,再不济,你还可以发动学

 院的学生对付他,破坏宿舍、跟踪他、吓得他不能睡觉,几天下来,聪明人审时度势,不聪明的自投罗网,肯定都会乖乖听话。”

 纪彻这点不能见光的爱好不是秘密。

 家世上乘的学生们都知道他喜欢养蛊,或者抬高一些特优生的身份,与其他人分庭抗礼。他身边人的面孔从不重复。

 叶浔,已经是留在他身边最久的一个人。

 很奇怪的。

 这一次路易也朝他看过来。

 那双深绿色眼睛笑意不减,却莫名的幽冷。

 法比安心跳的突突,奇妙的不安,他抓起酒杯,将里面的白兰地一饮而尽,辛辣的酒精直冲大脑,“我自罚一杯,阿彻,是我自作主张了,我保证,不会有下次。”

 “继续。”

 继续什么?

 从他脸上看不出多余的神情,法比安摸不清他的想法,只能咬咬牙,继续要给他支招,纪彻忽然笑了下,晃动的光线从他脸上划过——

 他眼睛幽黑,一片看不见底的浓稠。

 那只修长的指尖敲了下酒杯,纪彻说:“让你继续喝。”

 法比安僵住,荷官替他倒满威士忌,褐色酒液快要漫出杯口,威士忌可从来没有这种喝死人的喝法。

 “你这是……什么意思?”法比安问。

 “不是很会猜吗?再猜猜看。”

 “总不会是替你的小宠物出气吧?”法比安艰难地扯了扯唇。

 他觉得荒谬。


 区区一个小宠物……这类消耗品,纪彻厌弃地还少吗?

 就算不是小宠物,一个连身份都没有、只能算是前·绯闻男友的特优生,值得纪彻来对付他吗?法比安家族和纪家可是有一笔大合作在身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