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34、陛下容禀,臣有一计(大章)(第2页)
庄孝成沉默。
房间中一时陷入安静,就在赵都安忍不住想开口时,庄孝成终于叹息一声,说道:“成王败寇,陛下若觉得骂几句老朽,可出心头委屈,老朽受着便是。”
赵都安气笑了,他冷笑道:
“骂几句……怎么,你以为骂几句就抵得过匡扶社对虞国江山社稷为害的罪?还是说,你至今还觉得自己是对的?
呵,我是武人出身,读书不多,更不是你们儒门的学子,却也知道儒门圣人可不曾教导后学谋朝篡位。更不会将利欲熏心,谋求更高的权势,伪装成什么高风亮节的‘大义’!”
庄孝成闭上眼睛,平静说道:
“人为刀俎我为鱼肉,老臣血脉三年前已悉数断绝,在世上无非孤魂野鬼,陛下要杀要剐,悉听尊便。”
一副彻底的“成王败寇,任凭处置”的态度。
徐贞观见他如此,突然索然无味,摆了摆手。
时隔三年的见面,没有什么惊心动魄,只有泾渭分明的立场,与不死不休的决绝。
赵都安将黄纸符“啪”地又贴了上去,庄孝成重新进入“封印”状态,给他丢尽了箱子里。
做完这一切,他看向望着书架沉默不语的贞宝,试探道:
“陛下,此贼,要不要丢去诏狱严刑拷打?”
徐贞观沉默良久,才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心绪,轻轻叹了口气:“你已经有想法了对吧?”
赵都安“恩”了声,道:
“臣以为,以庄孝成此贼心智坚韧,恐难以刑讯出什么,大概只能等其死后,尝试以术法窥探,不过以这条老狗的狡
猾,只怕早有了准备……
所以,臣以为,此贼最大的作用,便在于其首领的身份,而非其他。
最好能在京中造势,按照律法,将此人当众处死,以威慑天下……不过,更重要的,还是用他的死这个契机,来尝试扭转此贼长期污蔑,编造的关于玄门政变的谣言。”
玄门政变有两个故事版本。
其一,是官方版本,也是相对接近真相的,即徐简文谋逆,三皇女平叛的故事。
其中部分细节虽也有粉饰,但大体真实。
其二,是匡扶社散播的野史,即叛乱的乃是徐贞观,二皇子简文才是阻拦被杀的那个……主打一个胡编乱造。
只是在匡扶社不遗余力地抹黑下,后一个版本流传更广,这也是京城以外,女帝政权合法性遭受质疑的重要原因。
“你想如何澄清真相?”女帝好奇询问。
赵都安摇头道:
“澄清没有用处,陛下应知谣言猛于虎。历数古今,凡谣言皆传播甚广,而辟谣却无人问津,何以解?
臣以为,其中最关键点在于,谣言更符合百姓的期望,只有百姓愿意相信的谣言,才能传播开。
反之,若百姓不愿相信的谣言,哪怕再散播,也效力不大。
匡扶社抹黑能成,无非是民间许多人看不惯陛下以女子之身称帝,更不愿相信,陛下才是勤王救驾的那个,因此,辟谣澄清只怕用处不大。”
徐贞观若有所思:“那你想如何?”
“以毒攻毒,”赵都安笑道:
“百姓其实同样不喜欢朝堂上的腐儒,民间本就对这群官老爷厌恶。
所以,我们只需在明正典刑,斩首此贼的时候,给出足够的,他做过的涉及私生活的肮脏丑事。
比如让芸夕控诉庄孝成对她这个女徒弟图谋不轨之类的……她肯定愿意。
恩,最好等栾知府押解的那些逆党进京后,予以策反,让这些人站出来揭发、控诉,庄孝成不是想青史留名,要名声么?那就让他名声扫地,彻底沦为千古之耻!
如此,其私事丑闻必广为传播,只要庄孝成代表的匡扶社更脏,更丑恶,更不可信,其抹黑陛下的说辞不攻自破。”
女帝听愣了,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怪异起来:
“朕突然有点相信民间说你阴险狡诈的传言了。”
这手段,多少有点毒辣了。
文人最在意的就是名声,而赵都安干脆就是要让庄孝成名声扫地。
尤其是抹黑其私生活这点……朝堂上的大臣们未必想不到,但没人会公开提出这种建议,会显得自己太阴损。
但赵都安敢提,反正他的名声早烂到家了……
“那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,人是你抓的,他当初也险些杀死你,你来处置他朕也放心。”徐贞观觉得,这么脏的事自己不能插手了,果断丢锅。
赵都安说道:
“臣还有个想法,希望陛下这几日,先帮臣隐瞒还活着的消息,也不要暴露庄孝成的存在,一切等栾知府的队伍抵京再说,而在此期间,陛下可以尝试打压‘李党’。”
徐贞观愣了下:“打压李党?”
赵都安笑容灿烂:
“臣回家后,与姨娘攀谈,得知前些日子,李彦辅当众询问臣的近况,除夕时也是他跳出来,这笔账也该算一算。若臣没猜错,因臣的‘死讯’,李党上下这段日子必是弹冠相庆。
这时候,陛下若以泄愤为由,找茬打压李党,李彦辅大概率是不会反抗的,且整个李党内部也不会抗争……
谁也不愿意得罪盛怒下,失去理智的陛下……何况,他们也会觉得,用损失些许利益,换臣一条命,是可以接受的。”
徐贞观张了张嘴,对这家伙的“睚眦必报”和“阴损”有了更深的认知,她幽幽道:
“你不会在筹划假死的时候,就已经准备这么干了吧?”
“怎么会?臣也是不久前想到的。”赵都安理直气壮。
徐贞观眼神狐疑,姑且信他:
“……也好,朕就按你所说试一试。”
赵都安满意颔首:“臣还有一件事……”
“……”徐贞观眼神这次真的变化,连续两个“毒计”让她有点应激,实在怕这家伙又提出什么缺德手段。
赵都安却正色道:“臣是觉得不对劲,陛下,你觉得庄孝成此人智谋如何?”
“自然不俗。”
“那就对了,臣回京路上一直在想,庄孝成
既然提早就有了与臣同归于尽的计划,那以他的才智,必然也会提早安排,自己身死后,匡扶社的运转问题。”
赵都安语气认真:
“奉城一战,逆党损失惨重,但终归还有不少余孽盘踞。
庄孝成只怕早已寻好了‘接班人’,在他死后,继续执掌社团,并且,他宁以身死为代价来杀臣,也意味着,他认为接班人足以弥补他的死亡带来的损失。”
徐贞观一愣,陷入思索。
经他提醒,女帝也意识到了这个盲点。
赵都安问道:“陛下认为,匡扶社中,谁可能接班?”
徐贞观思忖片刻,摇头道:
“匡扶社中,名望足够,且能力足够执掌的,几乎没有第二个。
齐遇春和任坤都无法胜任,至于简文的遗孀,文王妃性子软弱,朕那二皇兄留下的小世子,又太年幼,只作为旗帜存在。”
赵都安说道:“所以,没人可以接班?”
“不,你说得对,庄孝成不可能留下一个烂摊子,必然选好了接班人。”女帝站起身,在书房中踱步,思索片刻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