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一五章功过
衡州,城门前的杂物已被清理一空,只有城墙上的弹坑血迹,还能看出先前攻城的惨烈
城头上下此时到处皆是着甲持刀的军卒,数千龙骧禁军将城门各处围得水泄不通
城门前,何腾蛟与马进忠等湖广诸臣,以及衡州城中的乡绅代表陶万里等人皆是站在城门前方
天气寒冻,城门前冷风穿城而过,但此时城门前何腾蛟等人皆是恍如未觉,只是静静等在城门之前
两刻钟以后,一辆张挂着龙旗的宽大马车在众多禁军的护卫下,终于出现在官道之上,向着城下驶来
马车很快在人群前方停住,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车内走出,何腾蛟等人见得那身着明黄龙袍的身影,也是立时跪在地上,行礼参见
“起来吧”
何腾蛟等人听得前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,而后又是谢恩行礼,这才从地上起身
何腾蛟马进忠等湖广诸臣低着头站在一侧,透过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前方的桂监国,领军亲征,闽浙大捷,兵入湘省,斩刘承胤,夺取永州,封锁湘桂
明廷湘省这一年以来的种种变动,几乎皆出自这位新任的桂监国之手,
马进忠等湖广诸将更是因此差点被逼得全数战死衡州,两边在湖广其实早已暗中斗过数轮,但实际上,直到今日何腾蛟等湖广诸臣,才与这位桂监国殿下第一次见面
湖广诸臣在查看朱朗,而朱朗此时亦是在打量着身前的湖广众臣
朱朗看着站在前方身着绯袍的老者,忽然轻声开口
“何总督,孤想见你一面,可当真是不易啊”
马进忠等人闻言,此时心中皆是一紧,桂监国此时语气虽然颇为平静,但任谁都能听出这定不是什么好话,臣子想见君王当然不易,但哪有君王想见臣子不易的道理
何腾蛟闻言,脸上神色也是微变,这是桂监国见过湖广众臣后说出的第一句话,绝对不会是无意之语
他知道监国殿下说的是去年湖广督府违背朝廷旨意,拒不入朝参见的事情,这也是后来湖广一系列事件的开端
何腾蛟嘴巴微张,正欲开口辩解,但何腾蛟看着前方那个神色平静的青年,心中不知为何却是闪过一丝惊惧
何腾蛟嘴巴微张,数次欲言,但每当对上对面青年的目光之时,先前已经准备好的种种借口,却皆是难以出口
何腾蛟沉默片刻,却是忽然再次跪在地上,颤声说道
“老臣有罪,请殿下责罚”
马进忠等人见得直接跪地请罪的何腾蛟,也是神色愕然,但对面的监国殿下却只是冷哼一声,而后便再无回应
此时监国殿下不说话,众臣也同样不敢言语,场中一时间变得一片寂静
城门前冷风呼啸,转眼间便是半刻钟过去,何腾蛟跪在地上,脸色却是越来越白
何腾蛟守城之时本就有伤在身,此时在冷风中吹了一阵,身形却是开始摇晃起来
章旷看着地上几欲倒地的何腾蛟,心中却是闪过一丝不忍,章旷犹豫片刻,却是忽然出列行礼,恭声说道
“殿下容禀,何总督领着我等督府诸臣血战守城,两月以来总督尽心竭力,几无一日能得安寝”
“守城危急之时,总督更是屡屡身先士卒,以致身受数创,至今未愈,总督纵是没有功劳,也有苦劳,请殿下暂息雷霆之怒,纵是殿下心中有怒,也可待总督伤势稍复,再行问责,如此亦可彰显殿下仁德”
朱朗看着下方的章旷,脸脸上神色却是忽然一冷,直接喝道
“功劳?苦劳?”
“你等若真有功劳苦劳,此时便该在长沙,在岳州,在武昌,而不是缩回这衡州,等着朝廷来救”
“你等湖广诸臣驻与湘省数载,滥征滥派,湘省赋税甚至已征收至十几年后”
“湘省百姓民不聊生,朝中弹劾你等湖广督府武臣的奏疏成百上千,早已高过桌案,你等未得安寝,湘省百姓可得一夕安寝否”
“自甲申以来,朝中形势一夕数变,无力支援湖广”
“朝中也知你等难处,督府也好,湘中武臣也罢,你等向百姓肆意摊派征饷,朝廷也任你等施为,替你们担下了这苛虐的罪名,数年来朝中可曾向你等要过一毫湖广赋税”
“但你等征夺湖广赋税以后,都做了些什么”
“隆武朝时你等便上疏朝中,说要聚兵恢复,年年上疏,年年北伐,但这几年下来,你等恢复了哪一城哪一地”
“先是岳州失陷,而后又是湘阴,长沙,最后一路败回衡州,几乎失陷全湘,这就是你等说的北伐,这就是你等说的恢复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