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二章 扬州1(第2页)

 一朝被卖进教坊司,真是天都塌了。这里不仅没有人再拿她当什么金尊玉贵的小姐,还没有人拿她当人看,哪怕是做个穷苦之人,好歹王法在上,你有尊严,教坊司的伎工却除非出头露脸,否则全如猪狗。谁都可以对你呼来喝去,谁都可以对你不讲道理,贵人们喝酒吐在了地上,你得用手擦干净,前辈莫名其妙打骂你,你得笑着应。 

 这样的日子,苏细薇才过了一日,就不想活了。那一整日以泪洗面,被管教的人打了好几回也止不住。 

 她有一瞬间觉得,即便当个贫贱的良家女子也比在这里当供人作践的乐伎要好。 

 但这念头也只有一瞬而已,她迅速地想起了自己幼年待过的那个茅草屋子,发霉的稻草床铺,漏水的屋顶,一滴一滴溅到她脸上的污浊雨水……教坊司再苦,至少睡的还是瓦房,盖的还是棉被,只要不犯错,每天还有一顿饭可以吃。 

 而且,“谈笑有权贵,往来无白丁”。 

 这里的日子再不是人过的,至少也还有盼头,她还有攀高枝的指望。教坊司多年以来不是没有人想过要逃,有成的也有不成的,她们这些年轻的、新来的,耳朵里都听过那么些传说,也总在某些时刻难以遏制地心生向往。可是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经过过的、而且逃离了的那种生活,苏细薇就觉得,她宁可死在这里,也绝对不要逃出去继续做个一无所有的平头百姓。 

 哪怕是低人一等的贱籍。 

 苏细薇从那以后就出奇地乖觉了,也不哭了,精心地梳洗打扮,只要能多学几首曲,多露几次面,被前辈怎么打骂羞辱也无所谓。就这样,她遇见了刘修谊。 

 那是个卖丝的商人,听说家里在淮南道有几百亩丝田。在做丝料生意的这一行里,家底不算很厚的,但也绝对是家境殷实的人家,要是攀上了他,下半辈子不说怎样富贵泼天,起码的吃穿不愁是绝对的,而且要是受宠一些,让他肯再多花点钱在自己身上,那她绝对又可以过上锦衣玉食、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