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臣香草芋圆

第 93 章(第2页)

“长清里的海棠园,是个什么地方?”

“回九娘的话,海棠园就在皇城边上,原本是御花园的东北角。旁边的空地拨出来修建净法寺,圣上索性把海棠园周围的宫墙拆了,也拨给了佛寺。”

管事娘子垂手询问,“春日里海棠处处开,景致绝好,是个春日宴饮的佳地。九娘可是要去了?白鹤娘子家的仆妇还在门口等信。”

阮朝汐听完,笑了笑。

“原来赏花宴在皇城边上,佛寺后园。寻常人轻易不得进,难怪说清静。但既然宴席设在净法寺后园——劳烦你告诉白鹤娘子传话的仆妇, 我今生再不会踏足净法寺, 去不得春日宴,多谢她好意。”

关了院门,转身走回长案坐下。

莫闻铮已经打开了包裹伤口的纱布,清水里加金疮药,正在仔细清洗创口。荀玄微倚着隐囊坐在花架下,右手摊开,视线追随着她的身影来去。

“白鹤娘子到底如何得罪了你,叫你抛下‘今生再不会踏足净法寺’的话来?”

阮朝汐不答,头偏向旁边,阳光下侧脸的精致线条绷紧,露出不悦神色。

荀玄微从她的神态猜测,“摔断的簪子,该不会是被白鹤娘子摔的?”

阮朝汐抿着唇,眉宇间门显出罕见的冷硬。

“正如你所想。白鹤娘子性情阴晴难测,我对她连带她的佛寺厌恶至极。”

“原来如此……但我还是劝你去见见她。”

“为何!”

荀玄微失笑,抬起可以动弹的左手,把身侧的隐囊和皮毡毯推过去。

“莫恼,莫恼。看你眉眼困倦,可是昨晚未休息好?枕着隐囊歇一歇。你可还要饮酪?石锅里还有不少。”

“并未恼怒,只是难过。”阮朝汐接过隐囊,洁白的羊皮毡毯在花架下摊开,抱着隐囊侧躺下去。

“我阿娘的遗物,我收了六年都好好的,才刚带来京城,竟被那白鹤娘子下令扔出佛寺,导致损毁……”

头顶梧桐枝叶间门漏下细碎的阳光,粉色蔷薇花瓣随风拂落几瓣在身上。

这是个和煦的春日,京城的春景确实宜人,她侧躺在小院里,在缓声安抚的言语里,不悦的神色逐渐舒展开,简短复述了佛寺里的对话。

“三兄说说看,她是不是性情古怪,阴晴难测?”

荀玄微垂眸看她。她抱着锦布隐囊,侧躺在花架下,蜿蜒垂落的乌发被风拂动,几缕青丝落在他海青色的广袖边。他抬手从乌发间门掂下一瓣粉色花瓣。

“白鹤娘子发怒的原因,我大致知晓了。唔,怎么和你说……”

阮朝汐专注地听着。

“简短来说,大约是……身为母亲,眼见了你对你阿娘李氏的深厚情谊,失落之下,引发的嫉妒之情。”

阮朝汐听着听着,蹙起了秀气的眉。“莫名其妙。”

长指探过来,轻轻揉了揉她的眉心。

“大好风华年纪,何事值得你皱眉。从你看来,她确实是莫名其妙。海棠园春日宴的宴请,人多眼杂,你不去也好。”

春阳煦暖,阮朝汐闭眼感受四周暖风,思绪放松下来,不悦的话题彻底抛开。

“三兄在京城五年,可去过海棠园的春日宴?”

“未去过。”

“五年竟未去过一次?可是那海棠园并非如众人吹嘘的,是个景致绝佳、人人趋之若鹜的赏花好去处?”

“十亩海棠,满园春色,景致自然不差,也确实是京城人人趋之若鹜的好去处。但我不得去的缘由么……”头顶传来一声轻轻的笑。阮朝汐睁开了眼。

一阵风卷过庭院,蔷薇花瓣簌簌地落在她肩头,她随意拂去了花瓣。

莫闻铮侧坐在对面,露出紧张神色,时不时地拢一下郎君在风里伸展的广袖,生怕严重的割裂伤口沾染灰尘,引发炎症,废了这只执笔书写乾坤的手。

阮朝汐起身捞住了两边衣袖,压在手肘下。

中原割据动荡百年,京城士族的锦衣华服反倒越发奢靡无度。她眼看着荀玄微在京城穿的蜀锦直裾袍的广袖口,比豫州闲居时所穿的衣袍宽阔出一大截。起身行走时,三尺阔口广袖几乎垂到膝头。

还好他人颀长如修竹,峨冠博带,行走间门广袖迎风,反倒衬得气质出尘。

他此刻右手落在长案上,阮朝汐侧躺在他左侧,右侧的广袖口从他膝头横过,连带左侧广袖,一起被拉到她手肘下枕着,长度正适宜。

莫闻铮喜道,“如此甚好!”

荀玄微无奈垂眸打量,“右边袖口也就罢了,为何把我的左袖也拉去?我两只手都不得动了。”

阮朝汐枕着厚实的蜀锦布料,粉色菱唇细微上翘,“左手从清晨忙到晌午了,歇一歇。三兄刚才那声轻笑是何意?仔细说说看。”

荀玄微两只手都不得动,只得和她细细说起。

“其一,净法寺是三年前才新建好的。海棠园春日宴只办过三次,今年是第四次。”

“其二,‘京城人人趋之若鹜’这句不假,但人人所趋的,倒不是满园的海棠春景。白鹤娘子既是宫里的娘娘,又是佛家居士。在京城,管你坐什么高位,手里掌多少兵,接到白鹤娘子的帖子,春日入一趟海棠园,佛前捐献巨金,日后夸耀起来,才算是一流名望门第。”